第壹百壹十四章 伏筆

　　高陽的話讓魯桐臉色微微壹變，而壹旁的顧華本來不想理睬，此時也忍不住插言：“高大人，淮右軍不是我們感化軍下屬，甚至連盟友都算不上，也就是壹個不願意見到蔡州奪取潁州的助力者罷了，他們沒有義務任何事都聽從我們的吩咐，能破例動用他們秘密武器協助我們守禦汝陰城已經是難能可貴了，真要壹拍屁股走之，我們也只有徒呼奈何，要求太高乃是自取其辱了。”
　　顧華有些不客氣的話讓高陽也有些惱怒。
　　他不是梁贊的直系下屬，甚至也不是此次帶兵來的尚雲流的直屬部隊，他跟隨的是節度判官俞明真。
　　此次壹下子抽調三軍前來，幾乎抽空了俞明真的主力，本來在圍堵蟻賊這壹年多俞明真部損失就不小，只剩下精銳四軍，這壹下子就要抽調三軍，而且是讓尚雲流統帥，俞明真就有些不願意。
　　但是迫於來自節度使時酆的嚴令，俞明真不得不服從，所以才會讓自己心腹高陽率兵前來，自己留在下邳組建新軍。
　　在臨行之前，俞明真也是再三叮囑高陽務必要保住這支力量，言外之意也是要高陽要守好底線，不能讓尚雲流把自家軍隊隨意揮霍，白白消耗，甚至被對方刻意拿去當了炮灰損耗。
　　這會兒高陽聽得既然有如此威力巨大的武器，卻只用來守城，而不肯用於野戰，可壹旦蔡州軍圍上來，高陽有八成把握自家軍隊是要主動防禦被派出城去野戰的，所以當然要問個究竟。
　　“呵呵，顧大人，既然淮右肯投入如此巨大，不但派出了三軍，甚至連剛投效淮右的河朔軍也要投入潁州防禦壹戰，這說明我們淮北和淮右之間已經是利益共同體了，妳這個解釋恐怕有些沒有說服力吧？”高陽冷笑。
　　“高大人既然不信，顧某也無法，待會兒兩位大人出來，高大人不妨當面問壹問。”顧華也不廢話，“淮右軍怎麽做，我們幹涉不了，或許高兄能讓他們俯首聽命也不壹定呢。”
　　聽得顧華的反諷，高陽也有些惱火，但卻又無法反駁，倒是林豐出面打了壹個圓場，表示到時候淮右軍主帥也會參加，可以問壹問。
　　遠遠站在壹旁的許子清和趙文山也都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
　　許子清感慨的是江烽判斷淮北是外強中幹，看來不無道理。
　　就這麽壹點軍隊，在面對強敵即臨時，還在內訌不已，這仗還如何打？但同時淮北內部的紛亂也還是讓許子清有些壹凜。
　　很顯然是淮北也是壹個內部派系紛立的局面，缺乏壹個強有力的主君，以及尾大不掉的情勢，使得淮北本身具備的實力無法體現出來，直接結果就是面對蟻賊荼毒肆虐時無所作為，面對外敵入侵時，相互推諉懷疑。
　　淮右似乎也已經有了壹個這種局面的開頭。
　　根基薄弱又要快速發展的勢力都只有采取吞並、兼並、吸納、招攬等方式來實現實力的快速膨脹，而這也極易形成內部消化不良，而導致山頭勢力坐大。
　　也許不同的就是江烽本人的強勢以及他還是這個體系的創立者，所以能夠控制得住局面，但壹旦江烽控制力因為其他因素比如戰事不利、外交受困等因素而削弱，那麽這些以利益雲集起來的山頭就會開始顯現出力量來，這壹點許子清相信江烽應該看得到，但是就是不知道江烽能否意識到其危險性有這麽大。
　　自己這壹趟回去之後倒是需要好好提醒壹下江烽才是。
　　但淮北這種戰事尚未開打，內部已經矛盾叠生的態勢讓許子清也意識到江烽早就料到這壹站恐怕難以打贏的結果可能會真的發生。
　　照理說依托堅城之利，己方聯軍單從數量上更甚於攻城方，應該是穩操勝券才對，但這種內訌局面勢必讓整個戰鬥力大打折扣，人人都想保存實力，人人都懷疑自己會被友軍出賣，這種仗怎麽打？
　　和許子清所處位置不壹樣，觀察的角度自然不壹樣，趙文山更關註的是淮北諸將以及諸將帶來的親衛們表現出來的氣勢水準。
　　他是從河朔新近來附淮右的，自身定位尚未完全定下來的，所以當然不必考慮太多太遠的東西，他需要的考慮的是自己以及自己帶領的這幫兄弟實力與淮右乃至現在的臨時“盟軍”相較如何，從而有針對性的采取壹些策略，取長補短，揚長避短，這是日後河朔壹些在淮右軍體系中賴以生存的基礎。
　　趙文山看得出來，淮右的武將武道水準還是不弱的，林豐和高陽二人的太息期水準意味著感化軍節度使府中擔任職務並在旗下各軍中擔任重要職務的將官們都具備了太息期水準，而尋常壹軍的指揮使也應該是養息期的角色，這和河朔那邊的情況相似。
　　但有壹點趙文山也清楚，那就是同屬太息期，但是淮北這邊的武將更具優勢，原因很簡單，壹是淮北這邊武將的武器甲胄裝備配置明顯強於河朔，這是兩地之間經濟實力決定的。
　　以那高陽和顧華為例，高陽腰間的佩刀也許不是他上陣主要武器，但是但從刀鞘上的符文和刀柄包邊上的金屬絲就能看得出來其貴重程度，對於壹個要經常上陣的吳江來說，貴重往往不是華貴那麽簡單，而意味著其制作材質可能是特殊材料，通過了特殊手法加工，甚至也混雜了術法神通在其上，這也就意味著可能其正式上陣時的武器可能比這種隨身佩戴的佩刀威力更為威猛強大，在戰場上，武器多壹份威勢，那就意味著勝率也要多壹分，自身的安全也就多壹分保障。
　　同樣這種體現也在甲胄上看得出來，那顧華身上的鎧甲趙文山聽王邈提起過，據說是壹襲火雲麒麟鎧。
　　麒麟這玩意兒在這個時代多半是指產自南方的紫銅蜥蜴，它的皮可辟火，堅韌性在各色制作甲胄的革類中位居前四，與天犀革、青蛟皮、磐象革齊名，都是制作超品類甲胄的絕佳材質。
　　只不過這種紫銅蜥蜴生活在南方沼澤區，不但兇悍難服，而且極善隱遁，非常難於捕捉。
　　而且每壹條紫銅蜥蜴不過二尺，制作壹副全裝甲胄，起碼需要五到八條紫銅蜥蜴脊背和尾部皮革。
　　光是制作這樣壹具甲胄材料都是天價，加上術法匠師的加工，可以說每壹具火雲麒麟鎧都是有價無市。
　　顧華這具甲胄也是梁贊贈給其的，乃是徐州城中術法匠作宗師梁耀宗八年前的傑作，本身梁耀宗送給自家侄兒梁贊的，但梁贊送給了顧華。
　　甚至連梁贊自己身上穿的甲胄質量也不及這壹具，足見梁贊對顧華的信任。
　　趙文山估算了壹下，僅僅是顧華壹身上下的甲胄和佩刀，估計都能頂得上自己壹個營換裝盔甲武器的價格，換了是自己，絕對舍不得在這樣壹襲盔甲武器上花這麽多錢。
　　趙文山還不清楚淮右的情況如何，但是他感覺得到像江淮這邊的狀況普遍要比河朔青密那邊強不少，尤其是很舍得在武器、甲胄、戰馬和術法器械器具這壹類對戰力其輔助提升作用的設施上花錢，相比之下河朔那邊就像是叫花子壹般，除了主將的親軍條件略好，其他都相差甚遠。
　　雖然趙文山不認為有了這些輔助條件就能證明感化軍是壹支強軍了，但是在同等情況下，有這些裝備無疑能夠更具優勢。
　　……
　　隨著壹陣稀裏嘩啦的甲胄響聲，整個花廳頓時安靜下來，幾名扶刀親衛魚貫而出，站列在兩旁，肅然而立。
　　從後邊的小門洞裏鉆出幾個正說著話的紫袍將領，壹直從花廳正面進來了。
　　站在花廳壹旁的武將們也都下意識的站直身體，當先壹人赤面短須，正是潁亳團練使兼潁州刺史梁贊，而與梁贊並行的則是光澮壽防禦守捉使府衙推王邈。
　　走在後邊的兩人似乎還在商量著什麽，語氣裏也有幾分親近，壹人正是梅況，而另外壹人寬額深目，闊嘴鉤鼻，正是感化軍節度副使尚雲流。
　　兩名小天位的強者並行帶來的氣勢讓整個花廳內外都有壹種特有的氣流流動的感覺，無論是走在前面的梁贊和王邈，還是在花廳外的魯桐、顧華、林豐、許子清等人，都能感覺到那種特別的氣壓。
　　尚雲流目光凝聚如實質，在進花廳時淡淡的掃了壹圈，無論是魯桐、林豐，還是許子清和趙文山，感覺到有如壹柄利劍刺破了自己的心防，壹覽無余。
　　梅況也感覺到了尚雲流氣質的變化，但他並不在意，也很坦然。
　　論實力，他知道自己雖然也是小天位實力，但是尚雲流的武道水準要比自己高壹層次，已經屬於小天位中的凝丹期了，與時家家主也就是感化軍節度使時酆的武道水準在伯仲之間，而自己還只是剛剛踏入潤丹期而已。
　　尚雲流算是淮北武道第二高手，甚至時酆這個第壹高手能不能比尚雲流強也不壹定，尚雲流成名多年，但此老性格暴躁，在踏入凝丹前期之後便再無進境，這些年甚至還有些退步的跡象，不過比起其弟尚雲溪，以及感化軍中其他幾位武道強者比如姚承泰、俞明真、盧啟芳等人仍然要高出壹籌。
　　梅況也聽江烽對尚雲流的評價，認為尚雲流或許在武道實力上很強，但論指揮能力遠不及其弟尚雲溪，甚至連梁贊都不如，加之性格缺陷，又剛愎自用，而這壹次讓尚雲流領兵前來，也是時酆的壹大敗著，所以這也讓江烽更不看好潁州這壹戰，尤其是在梁贊對尚雲流並不是很服氣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