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壹早，他又到鎮政府去了壹趟。按照正常情況，昨天剛罵完齊三太，今天再去見他，心理上會有點發怵的，但是由於懷揣著這個重要的情報，謝廣坤的腰板挺得筆直，表情甚至還顯得有點理直氣壯。齊三太看見他，就想起昨天他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情緒就上來了，說：妳昨天的樣子那樣厲害，不是不想見我了嗎，怎麽又來了？
　　謝廣坤說：我本來不想來的，可後來又壹想，不來也不對，就來了。
　　齊三太說：照妳說的，是我對妳們家不夠意思，做的事情沒有壹件對的，妳來幹嗎？
　　謝廣坤說：鎮長，妳看妳說的，妳是鎮長，妳要不對，那全鎮人還不都不對了？
　　齊三太不耐煩地翻了翻報紙，說：別啰嗦了，有什麽事快壹點說，壹會兒我還要開會呢！
　　謝廣坤忽然放低聲音，很神秘地說：我有壹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妳匯報。
　　齊三太笑了，問：什麽重要的事情？
　　謝廣坤說：可重要了，重要得……這麽說吧，妳壹聽都要嚇壹大跳。
　　齊三太緊張了壹下，說：是嗎？
　　謝廣坤把聲音放得更小了，說：是關於——永強他表嬸子的事……
　　齊三太真的吃驚了，以為王霞在哪方面出了問題，這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他說：妳是說王霞……
　　謝廣坤連忙解釋說：不是王霞，是王雲。
　　齊三太松了壹口氣說：王雲怎麽了？
　　謝廣坤說：王雲被長貴給騙了，長貴在村裏，早就有壹個相好的了，就是謝大腳。
　　齊三太不相信：不會吧？妳以前不是說他沒有嗎，怎麽現在又有了？
　　謝廣坤說：以前長貴跟她只是有壹點意思，現在動真的了。接著，他把昨天晚上看到的事給齊三太講了壹遍。齊三太很震驚，抓起電話就給長貴的辦公室打電話，但是只撥了兩下就停下了。
　　謝廣坤焦急地說：怎麽又停下了呢？
　　齊三太想了想說：這事我知道了，調查調查再說吧。
　　謝廣坤興奮地說：如果屬實，妳把他撤了吧，我好接班啊。
　　齊三太說：好！
　　謝廣坤壹聽，腿就酥了，跳著腳走了。
　　齊三太等他走了，給老婆王霞打了個電話，讓她問問王雲，昨天長貴到底在哪裏睡的覺。王霞很奇怪：這是幹嗎呀？可是齊三太不說，要她問過了再給他打電話。
　　王霞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急忙給長貴家打了壹個電話。王雲正在擦炕呢，抓起電話就接了。聽見王霞的聲音，她笑得咯咯的，好像幸福得沒有辦法的樣子。
　　王霞笑了她幾句，就問她是怎麽住的。
　　王雲本來想說實話，又怕說了沒面子，就說：丫頭，怎麽什麽都想問，不在壹起住還能怎麽住？我跟妳說，我看長貴這個人真不錯，妳姐算是找到了歸宿了。
　　王霞為了穩妥起見，又問了壹句：這幾天都是在壹起睡的？王雲不好意思了，說：是啊，怎麽了？王霞說沒事，隨便問問，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晚上齊三太下班，王霞就把問的結果跟他說了，又問到底什麽事。齊三太就把謝廣坤壹頓好罵，罵他造謠竟然造到他的頭上來了。王霞弄清了事情的原委，更說謝廣坤不是好人，說他狗急跳墻，說他狼子野心，還說以後再也不讓這老小子上門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王霞的電話給王雲提了壹個醒，那就是她不能再讓長貴出去了。出去壹次是品格高，出去兩次是講究，出去三次就要被人笑話了。所以，晚飯後長貴又要走的時候，王雲攔住了他，說：今天就別出去了。
　　王雲的目光既多情又纏綿。要不是有謝大腳在那裏制約著長貴，說不定他就真不走了。他說：不行，堅決不行，咱們什麽還……還都沒有呢，被三太知道了不好。
　　王雲說：沒事的，妳別害怕。
　　王雲說著就靠了過來。長貴著急了，想跑，開門時卻發現門被鎖上了。長貴說：妳怎麽把門給鎖上了呢！
　　王雲笑了，說：我就知道妳害怕，硬要走，才把門鎖上的。
　　長貴著急起來：妳把鑰匙給我。
　　王雲笑著說：我就是不給妳，今天妳就別走了。
　　長貴說：不行，真的不行，鑰匙呢？
　　王雲說：被我藏起來了。長貴轉回來到處找著鑰匙。王雲說：妳找吧，妳要找出來，我就讓妳走。
　　王雲說著，不在乎地收拾桌子。
　　長貴說：這樣有點不好吧？
　　王雲說：我都沒覺得有什麽不好，妳怕什麽？
　　謝大腳看看天色已晚，長貴還沒有過來，已經有些著急了。她想，這個長貴怎麽回事，不會不來了吧？這樣想著，她心裏就莫名其妙地慌張了壹下，猶豫了壹會兒，決定給長貴打壹個電話。長貴正在壹邊忙著找鑰匙呢，哪裏還顧得上電話，王雲就接了。聽見是謝大腳的聲音，王雲有些奇怪。謝大腳說：長貴呢？王雲看著忙成壹團的長貴，說：正準備睡覺呢。
　　謝大腳壹聽傻了，她還指望著長貴過來呢，沒想到才兩天他就變心了，兩滴眼淚就流了出來，她有壹種萬念俱灰的感覺，發著狠自言自語：長貴，妳不仁，別怪我不義了。
　　謝大腳馬上給王大拿打電話。
　　王大拿與王木生在看電視。電視裏播放著壹部武打片，兩個人看得都很興奮，手舞足蹈。王大拿說：好！
　　王木生喊：打呀，打呀！真笨真笨，這個傻瓜，還不快跑，跑啊，跑啊……
　　電話鈴響了。
　　王大拿壹邊看著電視壹邊接電話：誰啊？聽到是謝大腳的聲音，他壹下子站了起來，說：我的天，真是妳嗎？我不是做夢吧？
　　謝大腳問他，那天跟她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王大拿說：當然是真話了，要有半句假話，我就不得好死。可真話有什麽用，妳有男人呢！
　　謝大腳告訴他，她那男人跟沒有壹樣，正想離呢：妳要是真話，明天有空就來壹趟吧，我有幾句話跟妳說。
　　王大拿激動得都要哭了，說：有空，有空，太有空了……
　　王木生悄悄走到王大拿跟前，趴在王大拿臉上看了看：爹，妳流淚了……
　　王大拿用手摸了壹把，看了看說：真流了，孩子，妳爹這可是幸福的淚水啊。
　　王木生很好奇的樣子，伸著頭：爹，妳讓我看看，幸福的淚水是什麽樣的。
　　王木生笑了，看了壹會兒說：這幸福的眼淚跟痛苦的眼淚，也沒啥兩樣啊。
　　王大拿幸福地在屋裏轉了壹圈又壹圈，王木生看他急成這樣，就說：爹，反正也睡不著了，不如咱現在就去吧。這話太合王大拿的心意了。兩個人收拾了壹下，真的上路了。
　　這邊長貴終於從箱底找出了壹把鑰匙。長貴笑著把鑰匙在手裏晃了晃，王雲顯得很失望，說：長貴，咱們都是過來人了，守了這麽多年，妳難道就不想嗎？這樣翻箱倒櫃的，何必呢！
　　長貴說：話是這麽說，可咱……咱得講點原則吧，我走了，嘿嘿！
　　長貴怕再有什麽變故，跑著走了。王雲無可奈何地搖了壹下頭。
　　這時候謝大腳的氣已經多少消了壹些，她細想了壹下，覺得給王大拿打那個電話有點草率，正在後悔，長貴過來了。謝大腳吃了壹驚，說：妳不是在家裏睡覺嗎，怎麽又來了？長貴說：我哪能那麽做呢！接著把王雲如何鎖他，他又如何逃脫的事情講了壹遍。謝大腳聽完，更覺得自己荒唐起來，表情顯得很不自然。長貴看出來了，問她怎麽回事。
　　謝大腳說她做錯了壹件事，給王大拿打了壹個電話，讓他明天來呢。長貴怪她不忠誠，謝大腳卻說，她還以為他已經跟王雲睡到壹起了呢，要不然打死她她也不會給王大拿打電話。長貴嘆息了壹回，勸謝大腳別太當回事了，明天再說。說完又圍上了床單。謝大腳靠過來，想讓長貴抱著，長貴緊張地推了她壹把：還是小心點好。謝大腳卻不想小心，硬把長貴給抱了。
　　王大拿父子來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村裏連壹個亮的地方也沒有，幾只狗叫了起來。王木生有點害怕，不想下車，他說：爹，這黑更半夜的，合適嗎？
　　王大拿想了想，給自己找了個理由，說：妳爹這不是心情迫切嗎？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他讓王木生去叫門。
　　木生下了車，趴在門市部的門上喊了壹聲。長貴睡得迷迷糊糊，以為是在自己家裏，隨口答著：誰啊？王木生嚇了壹跳，對王大拿說：怎麽是個男的？王大拿說：她家沒有男人，妳準是聽岔了。王木生說：爹，我腦子稍微稍微有壹點毛病，耳朵可是標準標準的，不會錯的。不信，我再喊壹聲妳聽？
　　王大拿點了下頭。王木生喊：妳是男的還是女的？
　　長貴半醒過來，感到剛才什麽地方錯了，至於是什麽地方，還弄不清楚，就警惕地說：我是女的。
　　王木生的腦子果然沒轉過來，對王大拿說：爹，我聽錯了，他說他是女的。
　　王大拿聽得明明白白，緊張起來：什麽呀，明明是男人的聲音，咋說是女的呢？這裏面壹定有問題。
　　王木生忽然想起電視裏的某壹個鏡頭，說：爹，謝大腳會不會被壞蛋劫持了？
　　王大拿激動起來，說：很有可能。還楞著幹什麽？還不往裏面沖！
　　王木生緊張地說：爹，壞蛋會不會有槍？
　　王大拿說：不會吧？
　　王木生說：別大意了，妳歲數大了，我還年輕著呢，我得找件東西。他找到壹塊石頭，握在手裏，沖著門喊：壞蛋，妳出來。
　　長貴嚇得站起來，不小心碰倒了貨架上的壹排酒瓶，稀裏嘩啦地響成了壹片。響聲更證明了王木生的判斷，他說：裏面打起來了！兩個人就砸起門來。王木生還喊起來：有壞蛋，快來抓壞蛋啊！有幾家的燈忽然亮了起來。
　　長貴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謝大腳著急地走過來問：出什麽事了？長貴指了壹下門外，謝大腳聽了壹下，說：我怎麽聽著像王大拿的聲音呢？天爺呀，這人怎麽就這麽沈不住氣呢！
　　長貴沒招了，說：這事復雜了，我還是躲起來吧。
　　謝大腳說：躲什麽？
　　長貴說：被他看見了，好說不好聽啊！說著拉了壹下櫃臺底下的櫥門，鉆了進去。
　　謝大腳把門開開，王大拿、王木生沖進來。王大拿拉著謝大腳的手問：妳沒事吧？可把我嚇壞了。
　　謝大腳平靜地說：我好好的，沒事……妳怎麽來了？
　　王大拿說：接了妳的電話，我壹著急就來了……有沒有壞人進來？
　　謝大腳說：沒有啊！
　　王木生說：怎麽沒有？我聽見了，我的腦子稍微稍微有點毛病，耳朵卻是標準標準的。壹定有，不信，我給妳找找。
　　王木生到處找著。謝大腳說別找了，又說：王大拿，我不是說讓妳明天來的嗎，妳怎麽現在來了呢？她露出不高興的神情。
　　王大拿連忙解釋說：大妹子，妳生氣了，嫌我來得早了，打擾妳休息了？我……我還想提前來向妳表達壹下心情呢，沒想到……這樣吧，妳睡妳的覺，我們在門外等著，什麽時候天亮了，我們什麽時候進來，這樣行了吧？
　　應該說是謝大腳讓人家來的，人家只是早了點，沒有錯。謝大腳忽然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說：王老板，別這樣麻煩了，妳們爺兒倆回去吧。
　　王大拿說：哪能回去呢，妳不是說還有幾句話說給我嗎？我還想聽聽呢。
　　謝大腳說：本來我真有幾句話要跟妳說呢，可是現在沒有了。
　　王大拿緊張起來，說：怎麽沒有了呢？妳再好好想想。
　　謝大腳有些煩惱地說：我想不起來了。
　　王大拿說：大妹子，這才多大會兒的事，妳就想想吧，能想出來幾句就說幾句，能想起幾個字就說幾個字。大妹子，妳不知道我多想聽妳的話，妳再想想吧。要不我提醒壹下，妳打電話說的是……
　　謝大腳只好挑明了，說：王老板，什麽也別說了，那個電話我打錯了，妳走吧。
　　王大拿著急起來，說：大妹子，妳咋這樣呢？
　　王木生把櫥門拉開了，長貴露了出來。王木生笑了，說：我說這屋裏有男人，沒說錯吧。
　　長貴只好灰溜溜地站了起來。王大拿吃驚地看著長貴：妳？妳怎麽在這裏？
　　長貴很尷尬地說：我……我過來看看。
　　王大拿用壹種異樣的眼神看著謝大腳，說：妳們……妳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謝大腳不說話，看著長貴。長貴咳嗽了壹聲說：我們……我們是鄰居。
　　王大拿不相信，說：鄰居？
　　謝大腳忽然有些惱火，說：長貴，都這時候了，妳要再不說，我就跟王大拿走，妳信不信？妳到底說不說？
　　長貴見不說實在是不行了，就說：大拿，妳別笑話我，我跟大腳盡管沒真事，可也好了多年，兄弟，妳就別摻和了。
　　王大拿很氣憤地看著謝大腳，說：大妹子，妳這是幹的什麽事？既然妳們兩個都好上了，幹嗎還給我打電話？妳是拿我耍著玩啊。
　　謝大腳感到很對不起王大拿，說：王老板，妳別誤會，我只是想氣壹下長貴，沒想到……
　　王大拿顯得萬分傷心，說：我滿心歡喜地來了，沒想到卻是這樣……太沒面子了，木生，咱走。
　　王大拿說著，拉著王木生向外走。
　　謝大腳說：王老板，妳放心，我壹定給妳們爺兒倆找壹個合適的。
　　王大拿很惱火，說：妳說的什麽話？我們就是找不到媳婦，也不會爺兒倆找壹個！
　　王木生理直氣壯地附和：就是。兩個人上車走了。
　　謝大腳和長貴都覺得這事做得太過分，都說：怎麽會這樣！謝大腳嘆息壹聲，忽然說：都是因為妳跟那個王雲！
　　王雲忽然走了進來。她已經來了好大壹會兒了，她氣憤地說：長貴，妳到底演的什麽戲？妳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
　　謝大腳和長貴壹下子慌了。
　　事情走到這壹步，已經是壹點退路也沒有了，長貴只好把事情的前前後後都給王雲講了。王雲是懷著滿腔熱情來的，沒想到從壹開始自己就扮演了壹個很狼狽的角色，她的眼淚“嘩”的壹聲就下來了。同為女人的謝大腳心裏也挺不是個滋味，也陪著掉了幾滴淚。王雲哭夠了，天也亮了，就把自己帶來的衣服收拾到包裏，提著要走。
　　長貴自然不能再說什麽。謝大腳想起她回去以後可能發生的事情，就說：大妹子，妳這麽壹回去，齊鎮長壹知道真相，長貴的工作不就完了嗎？
　　王雲說：都這樣了，我不回去還能咋的？
　　謝大腳想擴大壹下戰果，就求王雲：大妹子，妳幫人幫到底，能不能在我家裏先住壹段，等長貴的工作落實了，妳再回去？
　　王雲沒說話。她其實不討厭長貴，也知道長貴這樣做是有他的難處，全怪他壹個人也不對。謝大腳接著說：長貴也不是故意的，妳也看出來了，要不是我們早有了感情，妳們兩個說不定就能成呢！為了這個工作，他都等了那麽長時間了，妳就忍心……
　　王雲想了想，說：我也不想壞他的事，可是……可是這事能瞞下嗎？
　　謝大腳說：只要妳幫我們，還有什麽瞞不下的？
　　王雲忽然想起那天王霞給她打電話的事，估計有人已經跟齊三太說了，就把這事給他們講了。
　　長貴的臉壹下子長了，他猜測，向齊三太匯報的人壹定是謝廣坤。
　　謝大腳問王雲是怎麽對王霞說的。王雲不好意思地說：我都在這裏住著了，還能怎麽說？我總不能說分開住吧！
　　謝大腳感激地說：這就好，這就好……妳就再幫幫我們吧！
　　王雲想了想，覺得他們兩個實在不是壞人，就說：我住幾天也行，別人的嘴，我就管不住了。
　　長貴和謝大腳都高興起來。謝大腳連忙提起王雲的皮箱，把王雲往自己家裏帶，王雲嘆息壹聲，只好跟著走了。
　　解決了王雲的事情，長貴並不輕松，他時刻擔心謝廣坤會再到鎮上去告他，晚上就在家裏喝上悶酒了。香秀說：王雲走了，妳怎麽還不高興啊？長貴就把擔心的事說了，香秀說：謝廣坤他不敢。
　　長貴說：妳不能這麽說，在妳的親事上咱對不住人家啊！人都有私心，隨他去吧。
　　香秀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她覺得有必要去向謝廣坤家的人提個醒，親事退了就退了，壹張紙翻過去，別再拿它說事。吃完了飯，她就去了謝廣坤家。
　　從鎮上回來，謝廣坤在心理上已經把自己當成村長了，因為他提供給齊三太的證據太確鑿了。既然是村長了，就沒有必要怕香秀，所以香秀氣勢洶洶來找他時，他的氣勢也壹點不低，他說：都退了，還上我們家幹嗎？
　　香秀說：妳還好意思說我！
　　謝廣坤想不出他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地方，就讓香秀說清楚。香秀叫著謝廣坤的名字，說：親事是我不想願意的，妳牽連我爸幹什麽？有什麽歪勁壞勁妳往我身上使啊，妳這是幹嗎妳！
　　永強也在家裏呢，聽見吵鬧跑出來，有些奇怪，勸香秀有話好好說。香秀說：妳還是管管妳爹的嘴吧，沒事到處亂說什麽！
　　謝廣坤明白香秀為什麽而來後，笑了，說：妳吵什麽，妳看看妳爸幹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我不舉報他，還不是沒有王法了！
　　香秀說：我爸犯法自有法律管著，也用不上妳！
　　謝廣坤說：我就要管，妳能怎麽著？
　　謝永強拉著謝廣坤說：妳少說壹句吧。
　　謝廣坤說：理都在我這壹邊，我是正義者，幹嗎少說？
　　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謝永強怕人笑話，要拉謝廣坤回屋。謝廣坤偏不走，還說要借這個機會把想說的都說出來。
　　香秀嘲笑他：有什麽好說的，不就是把謝永強退了嗎？婚姻自由，想退就退，有什麽好說的！
　　謝永強很難堪。
　　香秀不該這麽挑頭，在謝永強的親事上，謝廣坤受的委屈比她多多了，她壹開了頭，謝廣坤哪還能停得下。他叫喊著：香秀，妳怎麽有臉說這事呢？妳別拿婚姻自由來做幌子！當初妳幹嗎死乞白賴地黏著我們家永強？還不是想著我們永強將來有個好工作！壹看見他分到學校裏了，妳這也不順眼，那也不順眼，找個理由就把永強給退了，跑得比兔子還快！妳好意思啊妳，還真事似的，站在人前說話！
　　香秀被他激怒了，說：謝廣坤，妳說對了，我就是沒看上妳兒子謝永強！大學生有什麽了不起，還不是去當小學老師！妳不要怪我退了他，要怪就怪謝永強沒有出息。
　　謝永強壓抑著怒氣和羞辱說：香秀，妳少說壹句好不好！香秀轉向他：謝永強，妳也別充當好人，妳爹去鎮上告我爸，說不定還是妳的主意呢。
　　謝永強說：香秀，妳不要信口開河。
　　香秀說：我信口開河也比妳們家打小報告強。
　　謝永強被堵得很難受。
　　謝廣坤說：永強，妳別怕她，妳把她當初怎麽向妳獻殷勤的事都說出來啊，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謝永強實在聽不下去了，說：爹，妳到底回家不回家？
　　謝廣坤壹副意猶未盡的樣子，說：我還沒有說完呢。
　　謝永強憤怒地說：想說妳們說吧，我可是壹句也不想聽了！他大步走出人群，風吹著他的頭發，有兩行淚水從眼角流出。他忽然想大喊壹聲，就喊了：啊——
　　王老七見謝大腳對玉田的事不太上心，就改了主意，他想，總不能在壹棵樹上吊死吧，就想去東莊上請李鐵嘴給趙玉田張羅張羅。李鐵嘴在說媒上也有壹套，在這壹帶名聲僅次於謝大腳。王老七換了壹身新衣服就去了。
　　從謝大腳門市部門前經過的時候，謝大腳看見了，見他穿得太新，覺得奇怪，忍不住問了幾句。王老七說去東莊上有點事。謝大腳警惕了壹下，問有什麽事。王老七嘆了口氣，也沒瞞她，說：我去東莊上去找李鐵嘴。玉田的事三番五次麻煩妳，也沒弄出個結果，我想找李鐵嘴給試試。
　　沒想到幫了幾次劉能，把自己的名譽給毀了，謝大腳緊張起來：七哥，妳去找他是看不起我呀。
　　王老七真不是這個意思，實在是玉田的事情緊急，他讓謝大腳千萬別多心。謝大腳讓王老七再給她壹次機會，不把玉田的事弄成，她就不姓謝。
　　王老七見她說得真心，也不想得罪她，只好回去了。二十三其實這段時間謝大腳身上的事多得都理不清了，之所以這麽熱心，是想挽回點名聲。她抽空到外面跑了壹天，回來就通知玉田，又給他介紹了壹個。
　　王小蒙還惦念玉田跟劉英的事，又找了玉田壹次，說：妳還真要去見面啊？人家劉英還等著妳呢，妳像找不到方向似的，亂出擊幹什麽。
　　折騰了幾次，趙玉田已經對王小蒙沒了想法，內心世界踏實下來，不過，他也懷疑劉英是否還真心想著他，就想了壹下說：她既然心裏想著我，幹嗎不親自來找我，還多妳這壹道手續？
　　王小蒙說：當初妳把人家罵出家門，人家等著妳給道歉去呢。
　　趙玉田說：拉倒吧，退親的是她和劉能，應該道歉的是他們，不是我趙玉田。小蒙，妳壹會兒告訴她，她要真的心裏還有我，想和我永遠在壹起，就讓她和劉能今晚來我們家，給我和我爹道個歉——劉英給我道歉，劉能給我爹道歉……
　　王小蒙吃驚地說：玉田，妳這條件也太苛刻了吧，簡直像當年地主的高利貸。
　　趙玉田笑著說：是高點，可這點條件跟我這段時間遭的罪壹比，算是低息了。
　　王小蒙說：他們要是不來呢？
　　趙玉田說：要是不來，就沒有機會了。
　　王小蒙說：怎麽沒有機會了？
　　趙玉田說：明天我就要去見面了，我預感著，這壹次壹定能成。
　　王小蒙嫌玉田太固執，但也勸不轉他，只好去做劉英的工作。
　　劉能壹家已經對趙玉田再次提親這事感到壓力了，壹家人正在商量對策呢，王小蒙的到來無疑幫了他們的大忙。但是當王小蒙把趙玉田提的條件向大家壹說時，幾個人都不說話了，劉英和劉英娘看劉能，劉能說做夢，我能給他賠禮道歉，除非他不姓趙。劉英和劉英娘又吵鬧起來。
　　劉能倒有理了，說劉英：既然他還想、想、想著妳，妳幹嗎那麽沈、沈不住氣，嫁不出去了？
　　王小蒙哭笑不得，看看說得再多都無益，搖著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