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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中央首長來了

二把手 by 唐達天

2024-10-28 19:32

孫正權說話總是滴水不漏,讓人琢磨不透他心裏到底想的是什麽,相反,丁誌強就不同了,稍有不滿,話中便有影射,身上充滿了逼人的霸氣。性格即命運,尤其在官場,個性太強,鋒芒太露,要麽就是統帥,是偉人,讓所有的人都服從妳,要麽只能在官場中熱壹下身,最終被淘汰出局,或者在原地踏步,不會有大的出息。

1.金利來腰帶

何東陽正埋頭看文件,聽到有人輕輕敲了壹下門,他隨口說了壹聲進來,卻沒有人進來,外面又輕輕敲了壹下。他心裏有些不悅,又大聲說了壹聲進來。話音剛落,才見門被輕輕地啟開了壹條縫,隨之,壹個冰清玉雕般的人走了進來,向他淺淺壹笑說:“何市長好!”

何東陽定眼壹看,才認出是金州賓館的舒揚,心裏自是高興,就忙站起來,熱情地招呼說:“原來是妳?來來來,坐坐坐!”說著指了壹下對面的沙發。

舒揚又淺淺地壹笑說:“沒有打擾您工作吧?”

“正好忙完了,難得妳到這裏來。我要是沒猜錯的話,妳壹定是有好事了。”前不久,金州賓館老總馬賓來請示何東陽,說賓館有三個服務員通過關系調到別的部門了,編制空下了,是不是再補幾個進來?金州賓館是全市大大小小的賓館中唯壹壹家事業單位,又隸屬市政府管理,所以想進的人很多。何東陽分管了賓館後,做了新規定,賓館在用人上壹定要嚴格把關,不講關系,不走後門,要選品貌端正、長相漂亮的。金州賓館雖是服務行業,卻也是金州的門面,要給人留下好的印象。何東陽聽到有空缺的編制,就想起了舒揚,那個散發著迷人香氣、清秀俊美的女孩子,就說:“妳們賓館是不是有個叫舒揚的女服務員?她好像還是個聘用工。”

馬賓馬上點頭稱是:“是是是,那個女孩子挺不錯的,上中專時學的就是賓館管理和禮儀這壹套。這次有了編制,可以解決她的問題了。”

“既然有空缺,可以補上,具體進誰,還得妳們自己定,但有壹條,必須要進靚麗的,服務員不像別的職業,品貌形象壹定要放在第壹位。”馬賓點頭哈腰地作了應承後才告辭而退。此刻,何東陽壹看舒揚來找他,心想她肯定是被正式錄用了。

舒揚盈盈壹笑說:“謝謝何市長對我的關心,我的工作問題終於解決了,好高興,我是來感謝您的。”說著從包中拿出壹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

何東陽心想,她怎麽知道是我幫的忙?想故意試探壹下,便說:“感謝我什麽,我也沒有幫妳什麽忙。”

“馬總都給我說了,是您安排讓我進去的。”頓了壹下,舒揚又說,“我在這裏無依無靠的,要不是您……這次肯定沒有我的份兒,我們那裏競爭可激烈了。”

何東陽笑著問:“馬總怎麽給妳說的?”

“馬總說,我是何市長關照的,要我好好感謝您。我也不知道怎麽感謝您才好,也不知道您缺什麽,就給您買了壹條腰帶,不知道您喜不喜歡?”

何東陽心想,馬賓真是個馬屁精,不過,這馬屁的確拍對了地方,讓舒揚知道了也好,他並不求舒揚的物質回報,只求有種心心相印的感覺。不料舒揚還是給他買了禮物,他不想讓舒揚尷尬,順手接了過來,壹看還是金利來牌的,就說:“喜歡,只要是妳買的,就喜歡。”

舒揚高興地說:“真的?那我就放心了,我怕您不喜歡。”

看著舒揚單純可愛的樣子,他越發覺得這個忙幫得值,就說:“不過,有個條件,既然妳送了我禮物,我也送給妳壹件,來而不往非禮也!”說著他就打開抽屜,在裏面找了起來。

“不不不,何市長,我是來感謝您的,怎麽能收您的禮物?”

“妳送來了,我不收吧,拒絕了妳的壹片心意,讓妳尷尬。收吧,妳壹月能有幾個錢?讓妳這麽破費我實在於心不忍,給妳送壹件禮物,也好讓我心理平衡些。”說著,他正好找到了壹臺數碼照相機,比手機稍大壹點兒,遞到舒揚面前說,“送給妳壹件好玩的禮物。”

“什麽好玩的?”

“數碼相機。”

“好呀!”舒揚剛伸出手,又急忙縮了回去,搖著頭,“不不不,何市長,這麽貴重的禮物,我怎麽好意思收?”

“拿著吧。這也不是我買的,還是幾個月前參加壹個活動時由主辦方送的,反正我也用不著,妳拿去玩兒吧。”

舒揚的小臉兒壹陣發紅,卻不肯伸出手來,何東陽就從她的身後扯過她的手,把相機放到她的手裏,她這才接了相機。舒揚看著包裝說:“佳能,還是名牌,謝謝何市長。”

何東陽明顯地感到了從她口中發出來的絲絲香氣,心不由得動了壹下,看著她羞澀的樣子,真想伸過手去,在她的小臉上摸壹把。但他不能那樣做,回身找了壹張紙條,寫下了他的手機號和座機號,遞給她:“這是我的電話,以後有什麽事,給我電話。”

舒揚“嗯”了壹聲,甜甜地壹笑說:“謝謝何市長,那您忙,不打擾您了。”賊吧Zei8。ME電子書下載

何東陽很想讓她多打擾壹會兒,但嘴上卻說:“好的,以後多聯系。”

舒揚轉身離去時,他才發現,舒揚今天穿戴得很休閑,上身是壹件水紅色的T恤衫,下身是壹條水磨藍牛仔褲,外加壹條白色的寬腰帶,更顯得前凸後翹,腰細腿長。走路時,小蠻腰呈壹道優美的弧線,仿佛藏滿了無限的玄機與誘惑,那飽滿結實的臀隨著腰身的扭動自然地跟著扭,整個人就立馬生動了起來。他壹直目送著她到了門邊,她才回了頭,看著他淺淺地壹笑,伸出小手招了招,開門出去了。

等再落了座,何東陽的魂兒仿佛被那美麗的身影帶走了,心裏空落落的。這種感覺是他近年來很少有過的,他真的沒有想到,美色對人的誘惑是如此之大,難怪很多官員都過不了美色的關,最終敗在了石榴裙下。他漸漸收回了心,告誡自己,壹定要發乎情止乎禮,小心謹慎,切不可因小失大。

就在這天下午,孫正權叫他過去,正式向他談了接手市政府工作的事宜,末了,孫正權語重心長地說:“東陽,我已經跟誌強同誌談過了,讓他把工作全部移交給妳。雖然妳只是臨時負責三個月的工作,但身上擔子可不輕喲,希望妳壹要放手大膽工作,不要有所顧慮;二要註意與市委保持高度壹致,不要再鬧出什麽事來,影響了我們爭創全國精神文明示範城的活動。”

何東陽聽著,心裏壹陣陣的喜悅,滿口應承說:“謝謝書記對我的信任,也請書記放心,我會盡心盡力地做好政府的工作,隨時向您請示匯報,不辜負您對我的關懷和期望。”

孫正權點了點頭:“這就好,這就好。今天就談這些,妳回去忙吧。”

何東陽本來還想從孫正權的口中得知些什麽,但孫正權點到為止,不多說壹句。他越發覺得孫正權城府很深,且有厚度,讓人不得不暗自敬畏。壹個人與權力接軌之後,權力就成了厚度的象征,越有權的人,越顯得有厚度,越顯得深不可測。告辭出來,他感覺壹陣輕松,仿佛頭頂上開出了壹片晴空,讓他看到了希望的亮光,他雖然不知道將來的結果如何,但現在至少有了壹個完美的開局。

次日壹上班,丁誌強打電話叫他過去。來到丁誌強的辦公室,何東陽看到丁誌強坐在辦公桌旁,面色壹片灰暗,見他來了,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了對面的椅子上。這間辦公室,何東陽不知來過多少次,每壹次敲門,他的心裏就充滿了敬畏,他知道,他的敬畏說到底是對權力的敬畏,不論是誰,壹旦坐在這個位置上,妳就不得不心存敬畏。如果妳還對權力有所奢望,如果妳想遵循其中的遊戲規則,壹切都由不得自己。現在,當他又壹次面對丁誌強的時候,以往的那種恐懼感減輕了許多,這是不是與丁誌強要跟他交班有關?再看丁誌強,兩鬢露出了壹層白白的發茬,臉上有著掩蓋不住的疲倦,心裏徒然而生了些許同情。

丁誌強遞給他壹支煙,自己也點了壹支,才說:“我上中央黨校學習的事妳知道了?”

何東陽本要說“孫書記給我說了”,轉念壹想,這樣說了會讓丁誌強對自己有想法,就點了點頭說:“我也剛剛聽說的,這次學習回來是不是又要高升?”

丁誌強苦笑了壹下:“什麽高升!只要沒有人給我使絆子,我就燒高香了,還高升什麽!”

何東陽壹聽就明白了,他話有所指,所指的人肯定是孫正權。上次省委組織部來考察,何東陽就已經意識到丁誌強不是孫正權的對手,但是沒有想到這麽快就見了分曉。從這件事中他汲取了不少教訓,打敗自己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如果丁誌強為人謙和低調壹些,也不至於此,他的狂妄自大成就了他的自信,也導致了他的失敗。當自己的能力還沒有達到與別人爭高低的時候,千萬不要心急,忍耐有時候是克敵制勝的法寶。何東陽正想著如何應對,丁誌強又說:“我學習期間,工作就由妳全面負責。”

何東陽說:“謝謝丁市長的信任,我會盡心盡力做好每壹項工作,如果有什麽難以決斷的大事,我就打電話向您請示匯報。”

丁誌強笑了壹下說:“不必了,妳自己做主吧,要是有做不了主的,就向市委那邊請示好了。我這次是全脫產學習,也正好落個輕閑自在。”

何東陽想說點兒什麽,又覺得說什麽都有些多余和虛假。他從丁誌強的語氣裏明顯地感覺到,丁誌強肯定知道這次學習只是壹個過渡期,過渡期過了,有可能會離開金州。

2.事成於密而敗於泄

何東陽接手市政府的工作不久,就接到了市委的通知,讓他第二天早上和書記孫正權壹起上省城參加壹個緊急會議。他想問清楚是有關哪方面的會議,也好做個準備。沒想到市委辦的人回答說,他們也不知道,省委辦沒有下發書面通知,只做了電話通知,問他們會議內容是什麽,回答說來了就知道。他的心裏不免咯噔了壹下,是不是要“雙規”我呀?當這個問題在他腦海裏壹閃而過時,他不覺打了壹個寒噤。

關於幹部被“雙規”的消息他聽得太多了,他也知道,這“雙規”向來都是讓“雙規”對象在完全沒有思想準備的前提下進行的。前年,北州市市長去省裏參加會議,剛進賓館的大廳,就被早已等候在那裏的省紀委的人帶走了。前不久,東州市人大常委會主任去參加壹個飯局,飯還沒吃完,就被省紀委的同誌帶走了。

兩年前,傳說文化局局長姚潔晚上參加完壹個飯局,回家時被兩個彪形大漢綁架到壹輛面包車上,姚潔嚇得瑟縮成壹團。等面包車載著她到了壹片無人的荒野上,綁架她的人才將貼在她嘴上的膠帶撕下來,說:“妳脫還是讓我們給妳脫?”

姚潔這才長出壹口氣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紀委的人哩!想占老娘的便宜早說,不就是脫嘛,老娘給妳們脫。”

何東陽知道這肯定是有人故意中傷姚潔,自然不會當真的。不過,從這些跡象中也表明了壹個問題,官場中人,不能說沒有幹凈的,但如果要細究下去,許多人都有辮子可抓,區分只在於大與小,貪得多與少。就他自己來講,他從來都是小心做人,謹慎從事,不貪不占,但有時也免不了俗,妳給別人辦了事,對方要答謝壹下妳,妳也難免會沾了“受賄”的牽連。還有,妳為了還情,也免不了要答謝別人、答謝上司,細究下來,也有“行賄”的嫌疑。倘若妳不接受別人的答謝,妳就無力答謝別人。

任何壹個人,都不是孤立的,妳要參與社會,打通人脈,就很難繞過經濟這道坎兒,否則,上上下下的關系就好像隔著壹層,很難處理好。此刻,當他壹想到“雙規”的事,心裏不免壹緊。當然,這也僅僅是霎那間的壹緊,很快他的心就放松了。他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可以讓人抓到的把柄,也沒有明目張膽地貪汙,只是小打小鬧,比起那些真正的大貪官們根本算不了什麽,他們都不怕,自己還擔驚受怕什麽?這真是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等情緒平定下來後,何東陽給孫正權打了壹個電話。他明白孫正權肯定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但還是向孫正權做個匯報,就是想讓孫正權感覺到,他是壹個時時處處把書記放在第壹位、把市委放在第壹位的人。孫正權接了他的電話後,顯然很高興,說:“東陽,聽說北京首長來視察金州,可能省上要給我們安排接待工作。明天妳走妳的,我走我的,下午三點鐘在省城會面。”

次日到了省城,果然是接待工作上的事。首長下個月來視察西州的治沙情況,然後順路來金州看看,讓他們務必做好接待工作。省裏非常重視首長的這次視察,因為有些要求不好下發文件,只能召開專門性會議,當面安排。省委從首長的安全保衛、走訪路線、城市衛生、飲食計劃、賓館接待、時間安排、地方陪同人員等多個方面做了細致的部署。會議還做了特別申明,要杜絕任何上訪,要警惕不明真相的群眾鬧事,首長會見的群眾要經過專門安排,群眾所要說的話要事先審查,決不能借機向首長提出無理要求。要嚴格實行壹把手負責制,要實行層層分管,誰出問題誰負責,該撤職的撤職,該降級的降級,絕不手軟。總之,這是壹項政治任務,必須確保萬無壹失,切不可節外生枝。

會議結束,吃過晚飯,已經到了十點鐘了,何東陽本來還想在省城待兩天,順便看看省裏的老領導,無奈孫正權要急著回去安排工作,他更不能怠慢。次日吃過早飯,孫正權讓他坐到自己的車上去,壹路上好商量工作,他只好上了孫正權的車。

俗話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過去他是政府的二把手,前面有丁誌強擋著,用不著他過分操心,現在不同了,雖說是臨時負責,但隨著身份的轉換,身上的擔子壹下加重了。昨天晚上睡下,他就把會議精神在腦海裏細化了壹遍,會議上講到的他想到了,沒有講到的他也想到了,包括首長的安全保衛、交通管理、新聞宣傳、城市秩序逐條進行了細化。當孫正權與他談到如何細化工作時,他頭頭是道地談了壹下自己的看法。孫正權聽了很滿意,說:“東陽呀,這次接待工作,是我們的頭等大事,接待好了,為我們的工作錦上添花,接待不好,功虧壹簣,上面領導怪罪下來,妳我都要受牽連。所以,我們壹定要加強領導,組織安排好,決不能出紕漏。回去後,市委立即召開有關會議進行部署落實,到時候我來主持會議,妳要拿出壹個詳細的計劃進行安排部署。”

何東陽心裏壹喜,本來是書記掛帥,他當配角,孫正權怎麽把主角讓給了自己?是有意要培養自己,樹立自己的威信,還是有意想試自己?他只好說:“請書記放心,由您親自掛帥,我們保證會把工作做好,不出任何紕漏。”

“這就好!這就好!東陽呀,妳現在雖然臨時負責政府的工作,但對妳來講也是壹個機會,要放手大膽去做,只要方向對頭,我會大力支持妳的。”

何東陽心裏壹熱,孫正權所說的也正是他心裏所想的。機會,對每壹個人來講不是常有的,它只垂青於那些有思想準備的人。他正想利用這次臨時負責的機會有所建樹,沒想孫正權卻有意把他推到了主角的位置上。他不由得高興地說:“謝謝書記的栽培,我會盡心盡力工作,倘若有什麽不到的地方,還希望書記多多批評。”

孫正權顯然也很高興,就笑著說:“那當然,那當然。”說完,他突然又問,“東陽,誌強到黨校學習已經兩個星期了,情況怎麽樣?他來過電話沒有?”

“沒有。我本來想打個電話問問,工作壹忙,也就忽略了。”

孫正權“哦”了壹聲:“也是,也是。”

何東陽心想,丁誌強肯定也沒有給孫正權打過,否則他也不會問自己這個問題。此刻,他不知道孫正權問自己的目的是什麽,只好試探性地問:“他也沒向書記匯報過?”

“匯報什麽?外出學習有什麽可匯報的?”

孫正權說話總是滴水不漏,讓人琢磨不透他心裏到底想的是什麽。相反,丁誌強就不同了,稍有不滿,話中便有影射,身上充滿了逼人的霸氣。性格即命運,尤其在官場,個性太強,鋒芒太露,要麽就是統帥,是偉人,讓所有的人都服從妳,要麽只能在官場中熱壹下身,最終被淘汰出局,或者在原地踏步,不會有大的出息。

回到金州,壹切按計劃進行,孫正權做幕後,何東陽唱主角,在市委常委會上部署完工作後,何東陽又接連召開有關部門壹把手會議,層層下達任務,層層抓落實。各有關部門都不敢怠慢,無論是城管、信訪辦,還是公安局,都加強了工作力度,大街小巷裏隨時可以看到小商小販被城管攆著到處亂竄,抑或是與城管吵吵鬧鬧的場面。街上的乞丐和無業流浪者明顯少了,偶爾出現壹兩個,聽到城管二字也會聞風而逃。因為他們的夥伴被城管裝到了大卡車上,送到了鄰縣壹個偏僻的樹林裏,再回來就不那麽容易了。歌舞廳、桑拿中心更是嚴厲打擊,小姐們都被驅逐出了金州市。這真是上面動動嘴,下面跑斷腿。有的部門,跑斷了腿還沒有好的結果。比如信訪辦的工作難度比較大,它不像城管和公安針對性強,對待上訪的群眾不能像對待小姐、乞丐那樣,況且又不好區分誰是上訪群眾。信訪辦只能依據平時掌握的情況,再發揮單位和街道辦的作用,對那些有可能上訪的群眾壹是要做工作,二是要嚴加看管,要密切註意他們的壹切行動。這樣壹來,搞得整個金州市雞飛狗跳,群眾意見很大。有人提出,這究竟是為民,還是擾民?

何東陽對這些情況了如指掌,而且也聽到了群眾的怨聲,但他聽到了也假裝沒有聽到。政府與群眾的關系,本來就是相互統壹又相互矛盾,政府無疑是為群眾辦事的,但政府又要管理群眾,管與被管之間就是壹個矛盾體,有矛盾也是必然的。另壹個方面,在管理層內部,由於領導者的職務不同,所承擔的責任不同,對同壹個問題的看法也不盡相同,這些不同又構成了主角與配角之間的矛盾。過去,他當二把手的時候,還能站在平民的立場上,站在經濟發展的角度對壹些形式主義的東西憤憤不平。現在,當角色轉換後,他的所思所想顯然跟過去大不壹樣了,他首先想到的是對上級負責,其次才能顧及到群眾的利益。過去自己看不習慣的,角色轉換後卻成了必須堅持的。這就是壹個悖論,也是所有官場中人曾經面臨和必將面臨的壹個問題。

他又壹次想起了那天從省城回來的路上孫正權說的那些話。他突然明白了過來,也許孫正權早已看到了這壹點,才把他推到了臺前,讓他出風頭,也受煎熬。也罷,既然要唱主角,只能唱好,不能跑調。

這壹天,他又收到了吳國順的手機短信,想請他晚上聚壹聚。他也好久沒有見到吳國順了,就回電話答應了他。

在西部樂園的壹間包房裏,他與吳國順會了面。他知道吳國順自從當了二把手後壹直情緒不好,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人生不如意,常有十之八九,有些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還要看機會。

幾杯酒下肚,兩個人的話也就多起來了。他問吳國順最近工作上怎麽樣。

“不怎麽樣。那個女人非常霸道,她就是仗著丁誌強撐腰,才敢肆無忌憚,等丁誌強調走了,看她還怎麽蹦跶?”吳國順突然壓低聲音說,“聽說丁誌強要調走,有這事兒嗎?”

“這都是人們瞎猜測,好像現在還沒有什麽明顯的跡象。”

“那次網絡上的事情鬧得那麽大,省組織部來考察幹部,許多幹部都沒有說他好話,我估計他可能在金州待不長了。”

何東陽“哦”了壹聲說:“看來,那次網絡事件的負面影響很大。”(賊吧Zei8.ME電子書)

吳國順嘿嘿壹笑說:“對丁誌強來說,負面影響當然不小。不瞞首長說,光我壹個人,就換了幾個馬甲對他進行了猛烈炮轟,目的就是想擠走他,好騰開位子讓妳上。”

何東陽心裏十分感激,嘴上卻說:“事情不是妳想的那麽簡單,他就是騰開了位子,想那個位子的人多的是,我也未必能上去。”

吳國順突然詭譎地說:“那就早壹點兒鋪鋪路,不要失了這個機會。”說著拿出了壹張儲蓄卡,放到了何東陽的面前,“這裏面有40萬,需要打通的關節還得打,否則,就怕機會來了也會失去。”

何東陽心裏熱了壹下,他覺得吳國順說得不無道理,他也曾想過,這壹次機會來了,要豁出去送壹次,爭取當上市長。但當機會若隱若現地出現在面前時,他卻不知怎麽去掌控。省上那位賞識他的領導已經退位了,他就是想送,也是背上豬頭找不到廟門,不知道給誰送。送禮,也得靠關系。有了關系,送的人敢送,收的人也敢收。沒有關系,送進去也會被退出來,就像吳國順送孫正權壹樣。這樣壹想,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他覺得現在的形勢還不明朗,就將儲蓄卡輕輕地推到吳國順的面前說:“現在還不需要,等需要的時候再說。”

吳國順還想堅持,何東陽擺了擺手說:“自家兄弟,不必客氣,需要時我會說的。”

吳國順只好收起來,說:“那我先放著,什麽時候需要,我可以隨時拿出來用。總而言之,我希望不要失去這次機會,妳上去了,我也好翻個身。”

何東陽看到吳國順那張憨厚的臉,心裏無限感慨。他知道,吳國順說的是實話,他真是把自己當成了靠山,而自己也真的充當了他的靠山,始終沒有忘記照顧和提拔這個下屬。任何壹個人,從人性出發,都需要壹種情感上的服從與認同,需要幾個甘願俯首聽命的下屬,即便是包拯,手下除了展昭,還有王朝、馬漢。他並不是為了對方感恩圖報,更多是壹種感情的補償與需要。想著,便對吳國順說:“妳的事我壹直在想著,現在只能委屈壹下了,讓姚潔再壓壓妳,等有了機會,妳再翻身壓她吧。”

“那個女人實在是太霸道,壹上任就拉幫結派,把我晾到了壹邊,生怕我搶了她的權。”

何東陽開玩笑說:“有些人想讓她壓,她還不壓,妳能讓她壓,說明也有緣分。”何東陽突然想起了前幾年有關姚潔被人綁架的傳聞,心裏壹動,便暗示道,“如果能抓到她的把柄,妳就可以壓她了。”

吳國順思忖了壹下,突然雙目如點漆般放出了亮光:“妳這壹說倒是提醒了我。前不久,壹位搞裝潢的朋友聽說原文化局辦公大樓要裝潢翻新,他來找我要活。我說三局合並後姚潔當權,妳還是找姚潔要吧。這位朋友說,他與姚潔打過交道,別看這女人長得很光鮮,就是心太貪。現在這個工程已經被別人接手了,我的朋友肯定壹肚子不滿,如果他肯幫忙,能翻出壹些陳年老賬,也可以把這個女人打翻在地。”

何東陽說:“有個笑話,壹個農戶在殺雞前的晚上餵雞,不經意地說:‘快吃吧,這是妳最後壹頓!’第二日,見雞已躺倒並留下了壹份遺書:爺已吃老鼠藥,妳們別想吃爺了,爺他媽也不是好惹的。”

吳國順略壹思忖,哈哈大笑:“領導就是領導,講出的話就是有水平。我知道事成於密,敗於疏。搞好了當然好,搞不好,就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妳放心,我會把握好的。”

“這就好,這就好。來來來,喝酒喝酒。”何東陽端起酒杯,與吳國順碰了壹下。

喝了酒,吳國順越發激動,按捺不住地說:“有壹事,我至今沒有搞明白。有人說,上次《西北論壇》的那篇批評丁誌強的文章是孫正權授意他人寫的,還有人說是韋壹光幹的,目的就是想擠走丁誌強由他來頂替。如果是這樣,將來妳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韋壹光,到時候能不能給他也湊點兒事?”

何東陽心裏壹驚,他沒有想到吳國順的心機藏得這麽深。說實在的,他還沒有想到這壹層面,更狠不下心來給韋壹光湊些事兒出來。他知道吳國順這樣想都是為了他,但還是覺得有些太陰暗了,怕直說了傷人,就說:“算了,別添那份兒亂了。”

3.蛇打七寸

吳國順與何東陽分手後,心裏開闊了許多,被何東陽點撥後,他壹下子有了茅塞頓開的感覺。他過去雖也想過,打蛇要打七寸,只要想辦法抓到姚潔的把柄,不愁掀翻不了她。但壹想到站在姚潔身後的那個人,他又感覺有些力不從心。那個人實在太強大了,有了他,姚潔就像坐在了壹輛裝甲車裏,即便他自制了十枚手榴彈,捆綁到壹起扔過去也炸不著她,搞不好還傷了自己。後來,當他聽到那位裝潢的朋友說姚潔如何如何的貪,也只是聽聽而已,他覺得她的根基太深了,憑那點兒東西撼動不了她。更何況他過去也因單位上搞裝潢收了那位朋友的不少好處,不好唆使他告人,更怕告人不成反而牽連到自己。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隨著丁誌強去學校學習,姚潔身上那層保護鐵甲不再那麽緊身了,他完全可以利用這個空隙制造壹顆手榴彈,即便炸不飛她,至少也要搞出壹些聲響出來,上面也好利用這個機會拿掉她。奶奶的,為了奪回失去的權力,為了搶回失去的情人,他也要奮力壹搏。

夜晚的金州燈火輝煌,處處閃耀著撲朔迷離的霓虹燈,為這座北方的城市平添了幾分迷人的色彩。吳國順順著寬闊的柏油馬路走著,突然有了壹種想見見那位搞裝潢的朋友的沖動,就掏出手機打了壹個電話過去,對方壹聽是他的電話,高興地說:“哥呀,妳怎麽想起給我電話了?”

“哥想見妳壹面,妳在忙什麽?”

“剛從酒場上下來,在回家的路上。妳在什麽地方?我來接妳。”

吳國順的這個朋友叫馬民。多年前,吳國順家裏搞裝潢,裝潢公司派馬民來給他搞設計,當時馬民剛剛走上社會,還是壹個打工仔。他覺得這小子為人不錯,辦事靈活、誠信。後來馬民自己創辦了裝潢公司,吳國順當了副局長、局長,他給馬民拉了幾單生意,壹下子把馬民的公司撐了起來。而他們兩個人的關系,由於滲入了利益,也由此發展到了如兄弟般的親密。

不到十分鐘,壹輛白色的淩誌停在了吳國順的面前,從車上下來壹個醉醺醺的彪形大漢,正是馬民。馬民滿嘴酒氣地說:“哥,妳能打電話給兄弟,兄弟太高興了,說明哥沒有把兄弟忘了。”

“可以忘了別的事,怎麽能忘了兄弟情?”他從馬民身上聞到了壹股熏人的酒味,就知道他喝了不少。按理說,像他這樣喝了這麽多酒根本不能開車的,但因為夜晚沒有警察查車,大家也就習以為常了。“妳喝這麽多酒還能開車?”

“哥,妳放心好了,那點兒酒算啥?我再喝半斤八兩都不在話下。要不,我們再找個地方好好喝壹場?”

“酒就算了,我剛才也喝了不少,幹脆找個清靜的地方,散散步,聊壹聊。”

“散步哪能行?我有個好去處,妳跟我走,好好讓哥放松壹下。”

吳國順壹聽說放松,就知道壹定是娛樂場所,怕出事,就說:“算了,那種地方最好還是別去了。再說,現在查得嚴,在這種事兒上栽了跟頭實在劃不來。”

“哥,妳放心,兄弟我從來不幹冒險的事。這個地方在新城,不在我們金州市。”

新城是東州市的壹個鎮,離金州不遠。吳國順知道這個地方,也常聽人說,新城的女孩子很漂亮,大部分都是從新疆來的。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就說:“算了,要不找個地方洗洗腳也行。”

“哥,妳聽說過沒有?老中醫都說了,花心練大腦,偷情心臟好,泡妞抗衰老,調情解煩惱,暗戀心不老,相思瞌睡少,以科學發展觀的態度對照自身,有則發展,無則實踐。”

“什麽歪道理,還要有則發展,無則實踐?”吳國順雖然嘴上這麽說,心卻動了,也覺得這話說得有道理。與田小麥的交往,讓他深切地感受到了生活的多姿多彩,也讓他感覺自己年輕了許多。沒想到好景不長,因為權力的失去,讓他從婚外情的享受者變成了情感的失敗者,心裏生出了無限的糾結與苦惱。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田小麥與蘇正萬告別時的深情,他就意識到了田小麥壹定為留在電視臺作出了犧牲。後來,事態的發展果然印證了他當初的判斷,田小麥真的留在了電視臺,他與田小麥的關系也徹底到了崩潰的邊緣。

好幾次,他想與田小麥坐下來好好談談,但田小麥總是以沒時間回絕了他。這使他十分惱火,但這火又不能公開發出來,只有憋在心裏。有壹次,他實在忍不住想見她壹面,來到她的住所旁,他明明看到她的窗戶裏有燈光,上去摁門鈴,沒有人開,打她的電話,她不接。他下了樓,在小區內看到了電視臺的那輛小車,他知道那輛車的臨時主人是蘇正萬。他根本沒想到,他為她安排了房子,為她解決了工作問題,到頭來她卻為了壹點兒小事背叛了他。他更沒有想到,那個見了他就像太監見了皇帝的蘇正萬,竟然在他失意的時候鳩占鵲巢坐享其成。就在那壹刻,他的心裏就像撕開了壹道道血口,疼痛難忍。他真的有點兒瘋了,甚至犯罪的心都有了,他恨不能在車上裝壹枚定時炸彈,把那兩個狗男女炸得血肉橫飛。他知道,這壹切的壹切,都因他失去權力導致的,失去了它,就等於失去了原有的自尊。他壹定想辦法把失去的權力再奪回來,就是花錢買,也要買回來。也就是在這樣的思想動因下,他才有了這個想法,就是花錢為何東陽鋪路,等何東陽上去了,不愁他翻不了身。

說話間,車已開出了城區,到了茫茫戈壁灘上,路上的車輛少多了,四周顯得壹片寂靜。吳國順覺得有必要把話引到正題上來,就向馬民問起了文化局舊樓的裝潢之事。

馬民壹說起這項工程,牢騷滿腹:“那個女人心太黑了,我給她送了三十萬,她也接受了。我本打算等完工了再給她送壹筆,沒想到過了幾天,她又反悔了,說上面有人發話,要把工程交給另外的公司。後來,聽說她把工程交給了邵大鵬。邵大鵬我熟悉得很,他和市上領導哪有特殊關系,這肯定是姚潔的壹個借口,還不是嫌我送得少,邵大鵬送得多,就退了我的,接受了邵大鵬的。”

吳國順“哦”了壹聲說:“不能排除有這種可能。”

“肯定是這樣的。過去她在文化局時,我也是用邵大鵬的這種方法,從她手裏撬過來壹個工程。沒想到她現在越來越貪了。”

吳國順長嘆壹聲說:“人心不足蛇吞象。過去有人罩著,她可以肆無忌憚,現在丁誌強馬上就要調走了,等丁誌強走了,她的日子也就到頭了。”

“哥,妳想辦法上吧,等妳上去了,掌管了文廣局,兄弟我也好跟著沾沾光。”

“文廣局明年的工程更多,僅歌劇院的裝修就要投入上千萬,還有圖書館、演播廳,工程多得很。哥要是真的掌管了文廣局,有妳幹的活。如果還是姚潔當權,那就難說了。”

“要是她當權,我肯定拿不到。哥,我們難道想不出壹個辦法把她搞下去?”

吳國順見馬民漸漸進入圈套了,才說:“要想搞下去,也很簡單,只要能抓到她經濟問題上的壹些把柄,向上壹捅,保證能把她捅個底朝天。”

“我過去從她那裏接活,前前後後向她送過五十多萬了,這些是不是證據?”

吳國順心裏咯噔了壹下。細細壹想,自己從馬民那裏得到的回報還要比這多,要是他暴露了,被檢察院逮去後順藤摸瓜,再拔起蘿蔔帶起泥,把自己卷了進去,那豈不是自掘墳墓?他禁不住打了壹個寒噤,說:“當然是證據,但問題是妳不能直接舉報。”

“為啥?”

吳國順心想,不知是馬民真傻,還是故意裝傻,就說:“如果妳舉報了,就是引火燒身,上面肯定還要查妳,妳能經得起他們查嗎?我怕這樣壹折騰,對妳的公司不利,將來更不好接活。”

“還是哥想得周到。那我該怎麽辦?”

“最好的辦法就是搞到她和邵大鵬的交易內幕,這樣既保全了妳,還能擊敗對方。”

“這主意倒是好,但是要從邵大鵬那裏搞到他們的交易內幕也難。”

“妳與邵大鵬不是酒桌上的朋友嗎?找個機會,妳單獨請他喝酒,身上帶壹個微型錄音機,喝到高興處,把話題引到工程上來,千方百計地套出他的話,錄下來,那就是證據。”

“高,真是高家莊的高,有哥當場外指導,我壹定會成功的。”

吳國順也覺得這個計謀可用,如果能從邵大鵬的口中說出壹個有關姚潔的數字,就可以改變他的命運。翻開中國歷史,歷朝歷代的宮廷政變,帝王將相的謀權篡位,無不證明了壹個顛撲不破的道理,那便是從細節入手,打翻對手,才有機會勝出。

吳國順的心情壹下好了許多,就在這種好心情中,他們來到了壹家名叫“夜來香”的桑拿中心。這裏果然是夜來香,佳麗雲集,粉氣飄香,壹進門就是壹條通向樓道深處的紅地毯,讓人想入非非。領班將他們帶到了樓盡頭的壹間大房裏,馬民陪吳國順進了房說:“哥,妳放心好了,這裏我來過好幾次了,保證安全。”

領班也說:“老板妳放心好了,來過我們這裏的顧客都知道,這裏的小姐靚,服務好,安全可靠,我叫幾個小姐過來,老板要是看準了帶她上包房,要是看不準,我再叫來讓妳看,保證讓妳挑到滿意的。”

吳國順壹聽說安全可靠,也就放心了。這種場合他過去也來過,只因怕出事,去得很謹慎。現在換到異地,又有馬民作陪,色膽大多了,就說:“先叫幾個看看再說。”領班的說了壹聲好,就去叫小姐了。

馬民說:“哥,到這裏來妳就千萬別客氣,看準了就要,看不準讓他們再換人。要玩就玩個高興。”正說著,領班帶著十多個小姐進了屋。小姐們統壹著裝,掛牌上崗,壹進門,便壹字兒排開,透明的長裙,若隱若現,將她們的胸罩和內褲都看得清清楚楚,這無疑增添了不少誘惑力。吳國順看著,不覺想起了前年參加電視臺選女主播的情景。那時,也站了壹長排青春靚麗的女孩兒,所不同的是,那壹排女孩兒展示的是個人才藝,這壹排女孩兒展示的卻是性感嬌艷,不同的場合,決定了她們不同的人生,不同的人生,又決定了她們的高下與貴賤。

小姐們從左到右,壹個個自報了家門,是從哪裏來的,多少號。在小姐們自報家門的時候,吳國順看到了壹個女孩兒,長得有點兒像田小麥,他的心咯噔了壹下,掠過了壹絲隱隱的痛。他知道,那是纏在他心裏的壹個結,是愛與恨交織在壹起的痛。小姐自報家門時,他才知道,她是十六號,重慶人。馬民讓他先點,他讓馬民點。領班的說,別客氣,還是大哥先點吧。吳國順推辭了壹下,便點了十六號。

重慶女孩兒帶著他上樓,長長的走廊,鋪著紅地毯,走在上面,人就分外精神。再看走在前面的重慶小姐,如風擺楊柳壹般,細細的腰肢壹扭,裙下便生起了壹陣風,平添了幾分妖冶。那白色的裙子,薄如蟬翼,透出了緊繃著粉紅色小內褲的臀,圓滾滾的,飽滿、結實、誘人。吳國順看著,身體起了反應,腳步也加快了許多。

來到樓上壹間包房,小姐鎖了門,轉身向他嫵媚地壹笑,說:“先生以前來過這裏嗎?”

“沒來過,我這是第壹次洗桑拿。”

“我才不信哩,像大哥這麽成功的男人,哪裏會不來這裏?”

吳國順覺得這女孩兒挺有趣的,就問:“妳是什麽時候到這裏的?”

“我是新來的,昨天剛到。”

吳國順突然笑了。

小姐問:“妳笑什麽?”

“國家評出了謊言分級參照標準,共有十大謊言,第壹級餐廳:菜馬上就來;第二級同事:改天請妳吃飯;第三級領導:我只說兩句;第四級服裝店:這衣裳就是為妳設計的;第五級老公:在開會呢;第六級小姐:昨天才來,今天剛上班;第七級三鹿:純牛奶;第八級開發商:房價還會漲;第九級醫院:我們已經盡力了;第十級教育部:再窮不能窮教育。”

吳國順剛說完,小姐以手捂面,咯咯地笑著說:“這是什麽人總結的,真是太形象了。”

吳國順壹看她那樣子,挺可人的,就問:“那我問問妳,妳們小姐為什麽都要說是昨天剛來的?”

小姐淺淺壹笑說:“客人都喜歡新鮮的,我們這樣說還不是為了討妳們客人高興嗎?好了,我給妳服務吧。”說著就過來給吳國順脫衣。

吳國順不習慣,就說:“我自己來,妳先脫。”小姐就脫了起來。吳國順特別喜歡看女人脫衣,他覺得看漂亮的女人脫衣絕對是壹種享受,壹件壹件衣服從女人美麗的裸體上扒下來的過程,正是男人的想象由虛幻變為真實的過程。小姐脫去了裙子,就剩下了三點,說:“妳怎麽還不脫?”

他覺得這小姐的身材真好,甚至比田小麥還要性感,便說:“看著妳脫完了,我再脫。脫!”小姐又接著脫了起來。她先從後背解開了乳罩,然後壹扯,她胸前的兩個乳房就像活物壹樣活蹦亂跳了起來。小姐見吳國順還沒有脫,就過來幫他脫。他從小姐的身上聞到了淡淡的香水味,他的身體又壹次膨脹起來。待小姐為他脫了衣,很誇張地叫了壹聲:“哇,妳真的好棒呀!”吳國順聽著,備受鼓舞,就咧了嘴,不出聲地笑了。

壹切都按程序化的服務進行著,洗浴完了要按摩,按摩完了再上床,當吳國順死豬壹樣躺在床上,享受著小姐的特殊服務時,心裏不由得泛起了無限的波瀾,暗想金錢真是個好東西,幾張鈔票就可以讓漂亮的小妞扒得光光的。他突然覺得做愛與做官壹樣,有十大共性:壹、都有快感;二、都有成就感;三、都會上癮;四、都很累人;五、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六、都怕別人幹擾;七、都想講究花樣;八、都想幹出成績;九、都怕有病;十、都想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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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首長視察,老農挨打

經過壹個月緊張有序的準備,金州市終於迎來了首長視察日。

這壹天,金州市就像過節壹樣熱鬧,到處打起了巨幅橫額,市政府的廣場上用鮮花簇擁起了“魅力金州,政通人和”幾個大字,從主街道上坐車通過時,遠遠地就可看到,金州賓館彩旗飄飄,上面還飄著兩個大氣球,市區的主要街道都掛起紅燈籠,等到晚上華燈壹上,就可看到紅彤彤的壹片。按計劃,首長是下午壹點半從西州邊陽縣出發,三點半可到金州。下午壹點鐘,市區就把首長要經過的主要街道做了全面封路,只允許行人行走,不允許機動車輛進入。各街道辦的群眾團體、學校都已組織好了歡迎的隊伍,拉起橫幅,守在了馬路兩邊,等候著激動人心的時刻。老年秧歌隊濃妝艷抹的老頭兒老太太們個個精神抖擻,老頭拿著鑼鼓,老太太拿著扇子,三五成群地匯聚在廣場上。便衣警察卻不動聲色地在最熱鬧的地方觀察著周圍的動向。

這幾天,何東陽真是忙壞了,事無巨細,他都要親自過問壹遍,有的事光過問還不行,還得親自去查看,比如首長經過的線路,首長重點參觀視察的地方,除了讓公安局布置好暗哨,還要選好接受首長慰問的群眾。這個問題相對比較復雜,人選可以事先安排好,但如果首長提問,怎麽回答,相對難以安排。這裏面存在兩個問題,壹是妳準備好的,未必首長要問;二是首長問的,可能又是妳從來沒有想過的。但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天下的事再難,也難不倒當官的。市委秘書組那幫文人可以想,可以多設壹些提問,讓接受首長慰問的群眾做好應對準備。總之,不能讓首長失望,更不能出錯。按省裏的安排,首長要重點參觀壹下市幼兒園。

市幼兒園誕生過壹位全國當紅的女歌星,所以也跟著沾了光。那位女歌星在金州上完幼兒園後,隨父母到省城上小學,後來又到了北京。歌星成名後,不忘幼時的出生地,曾回到金州來尋古,在幼兒園看到了她小時候的演出照片被放大掛在墻上,激動不已。後來省市電視臺、報紙做了廣泛的宣傳,便為這所幼兒園添了無限的光環,凡是來金州視察的領導,都要到金州幼兒園走壹走,看壹看。大家早就從電視中看到了首長的習慣,首長非常親民,凡到壹地,總要與當地的工人、農民、解放軍戰士、學生親密接觸,每到幼兒園,還要抱壹抱孩子。當然,這些孩子都是經過下面嚴格挑選出來的,壹定要長得漂亮,打扮得像花朵壹樣。鑒於此,大家壹致認為不能讓首長太勞累了,讓首長到幼兒園去看壹看,最好是能與孩子們壹起做做遊戲,聽聽孩子們的演唱。

使何東陽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方案確定後,不出半日他就接到了許多熟人的電話,打電話的有男有女,電話有長有短,說話有直接的也有婉轉的,九九歸壹,就是想通過他的關系,關照壹下在市幼兒園的孫子或者是女兒,希望能安排到壹個好的位置,讓首長能看到,最好讓首長抱壹抱。這不是鬧笑話嗎?他真有些哭笑不得,他與首長還隔著好幾層哩,他要有那個能耐,也不會在這個位置上了。回到家裏,本想安靜壹下,沒想到妻子胡亞娟也來說情,說是她表姨找上門來,求他把她的外孫女安排壹下,讓首長抱壹抱。他差壹點兒就崩潰了。

省裏原來通知,陪同首長的除北京和省上下來的領導外,市壹級領導由常委陪同。市上剛做好了安排,省裏又下發通知,首長喜歡壹切從簡,只需要黨政壹把手和相關服務人員陪同就行了。這樣壹來,市裏只有孫正權和何東陽才有資格陪同,其他的領導都得靠邊站。何東陽覺得這次自己真是占了臨時負責的便宜,但是,當他看到韋壹光那失望的目光時,心裏卻惴惴不安起來。按照常委的排序,韋壹光排在自己的前面,只因他現在獨當壹面,就在這件事上優先了。也好,這對他來說也是壹次機會,如果能夠有幸得到首長的欽點,那他真可謂前途無量了。這雖然有些白日做夢,但做夢是人的天性,即便是何東陽這樣在官場中有很高地位的人也不能例外。

就在首長要來的頭天晚上,信訪辦主任高永信突然給他打了壹個電話,說李瘋子又來了,怎麽辦?他壹聽到李瘋子這個名字,頭就大了。李瘋子並不真瘋,而是他說話張揚,不怕得罪人,有點兒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人們背地裏都叫他李瘋子。李瘋子原是市化工廠副總工程師,後來市上要搞煤氣工程,李瘋子被抽調到了煤氣工程部。煤氣工程聲勢浩大,投資要幾千萬,市上資金不足,就號召企事業單位和職工捐款集資,領導帶頭,媒體造勢,幾輪下來,集資款多達壹千多萬元。然而誰都沒有想到,這項投資浩大、全市人民期盼的煤氣工程卻是壹個天大的騙局。這個騙局最初就是被李瘋子揭穿的,從澳大利亞進口的設備運進來之後,李瘋子逢人就說,這些設備有問題。他這壹說法立即遭到了市裏領導和有關專家的反駁,都說他在說瘋話。李瘋子卻說,不信妳們等著瞧。

壹年後,設備安裝了壹半,說是因資金短缺還有壹些設備遲遲沒能到位。李瘋子說,那些設備是澳大利亞人早就淘汰的舊設備,只在表層上刷了壹層新漆就來糊弄我們,這是壹個圈套,我們上當了。這話傳到了市裏主要領導那裏,領導說,這李瘋子可能真的瘋了。後來,大家都說李瘋子本來就有神經病,不太正常。李瘋子卻逢人就說,煤氣工程投資這麽大,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我們不能白白讓這些錢打了壹個水漂後落到別人的腰包裏去,不管是市裏有關領導無能所致,還是真的有人與外商合夥詐騙貪汙,都應該還社會壹個真相,承擔起應該承擔的責任。李瘋子說過這些話不久,就被市裏送到了精神病醫院。漸漸地,人們對李瘋子這個人淡忘了,只是偶爾路過煤氣工程指揮部,看到銹跡斑斑的巨大設備框架,看到壹片破落的樣子,才會突然想起還有壹個李瘋子,除此,人們很少談起。

又是幾年過去了,市裏領導換的換,升的升,退的退,李瘋子也從精神病醫院出來了。李瘋子老了許多,人也變了許多,見了人也不再說什麽,也不與任何人打招呼。誰都沒有想到,李瘋子的沈默是裝的,其實他的心裏還是咽不下那口氣。前年省裏召開人代會,李瘋子突然出現在會場門口喊冤,搞得領導們很不爽。幸好被把門的武警戰士扣押在了門衛處,才沒有釀成大禍。省信訪辦查問清楚他的來路後,直接通知金州市信訪辦來領人,高永信屁顛顛趕到了省城,把李瘋子連哄帶騙勸到了壹家招待所,派人看管起來後,立即打電話請示何東陽怎麽辦。何東陽接到電話,心裏壹驚,不覺有些後怕,如果讓省裏領導知道他們的信訪工作沒有做好,怪罪下來,不僅會影響他的前途,還會影響市委市政府的考核。但是,讓他說怎麽辦,他也實在想不出好辦法來,繼續送李瘋子到精神病醫院,他有些於心不忍,更不願意在社會上留下罵名。如果送到他家裏,說不準以後又會惹出什麽麻煩來。

現在,高永信把這個球踢給他了,他不接招已經不行,只好再把球踢給他說:“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何東陽說完這話後,心裏不覺壹喜,他為自己能機智地應對感到非常自得。沒想到這個高永信也不是省油的燈,唯唯諾諾了幾聲後,又問他:“是不是再把他送到精神病醫院?”何東陽有點兒火了,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說。說白了,豈不是有合謀之嫌?當下屬的沒有壹點兒承擔精神咋行呢?便生氣地說:“信訪辦主任是妳還是我?這樣壹件小事都處理不好?還要問我嗎?”這句話可能說得有些重了,只聽高永信在電話那頭連連應聲:“好好好,我處理好就是了。”掛了電話,何東陽長出了壹口氣。他知道,高永信的心裏壹定很委屈,但沒有辦法,有些事明明知道那樣做會傷害到別人,還得那麽去做。當個體與社會發生對峙的時候,他必須要服從大局,這不是想不想的問題,而是必須得那麽去做,否則,他的權力就會受到挑戰。

後來,高永信再也沒有向他說過李瘋子的事,他也沒有再問過,他知道李瘋子又進了瘋人院,但卻不願意從高永信的口中聽到這壹事實,有時想起,心裏總是感到有些不安。對於李瘋子,何東陽只見過壹面,那還是多年前他在縣裏工作的時候。壹次他來市裏匯報工作,在壹位領導的辦公室碰到了李瘋子,李瘋子正給那位領導大談煤氣工程的內幕。領導看到他來了,就將李瘋子支走了。何東陽不知情,對領導說,是不是我影響了妳們談話?領導說,妳來得正好,那是李瘋子,盡說些不著邊際的瞎話。在何東陽的印象裏,李瘋子戴著壹副眼鏡,很像壹位有學養的人,怎麽就是瘋子呢?後來,他從縣裏調到了市裏,在壹次閑聊中才知道李瘋子已經被送進了瘋人院。

現在,使他沒想到的是李瘋子又來了,他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浮出水面,不知這是有人暗中相助,還是純屬偶然。如果是前者,問題可能比較麻煩,如果是後者,還好處理壹些。他想起了前年在省城開會時向高永信說過的那句話,該怎麽辦就怎麽辦!為了確保首長視察期間不出事,他只能如此了。他只好把那句老話向高永信又說了壹遍。高永信半天才說,知道了。他明顯感覺到高永信說得非常勉強。其實,對他而言,也同樣是勉為其難的選擇,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政治壓倒壹切,妳不按這個遊戲規則辦,就只能出局。

秋天的正午驕陽似火,廣場上的少年小號隊、老年秧歌隊早已被曬得不成隊形,有的躲到了旁邊的樹陰下,有的手搭涼棚,翹首以待。隨著遠處壹陣陣警車的鳴笛聲傳來,廣場上等候的人們這才來了精神,學生們在老師的指揮下齊聲湊起了小號,老年秧歌隊的隊員們揮舞著扇子,在廣場上扭起了秧歌。不壹會兒,幾輛警車開道而來,緊隨其後的是壹排高級轎車,觀望的老百姓猜測說,首長可能在第壹輛車裏,有的說,不會的,第壹輛車裏肯定坐著保鏢,首長肯定在後面。大家還沒有看夠,車隊已從廣場駛過,向金州賓館的方向開去,大家都很失望,等了壹個中午,連首長的影子都沒見到。

其實,不光他們沒見到首長,就連何東陽和孫正權也沒見到首長。他們很早就來到了國道旁等候,壹直等來了首長的車,然後就上車帶著首長車隊向賓館開去。這壹次,何東陽與孫正權同坐壹輛車,他們像商量好的壹樣,都穿了西裝,打了領帶,搞得很精神。他們早就聽省裏說過,邊陽縣的準備工作做得很好,從西州到邊陽縣,壹路上豎起不少廣告牌子,牌子上寫著首長的壹句治理沙漠化的名言,搞得轟轟烈烈,很有氣派。首長沒有給金州留下過名言,他們沒辦法效仿,就只能在氣氛上搞得像節日壹樣。到了金州賓館,何東陽和孫正權匆匆下了車,就與門口的迎賓小姐、武警戰士壹起守候在了兩邊。首長的車停穩後,從車上下來了。首長和電視上見到的樣子壹樣,神采奕奕,微笑著向他們招了壹下手。省委書記汪雪峰向首長壹壹介紹了孫正權和何東陽。首長說,妳們辛苦了!說著伸過手來,他們倆立馬伸出雙手握了去,激動地回答說首長好!首長辛苦了。陪首長和北京、省上來的領導壹起來到休息室,孫正權本來準備好了壹個20分鐘的工作匯報材料,想利用這個機會匯報壹下,沒想到省委書記汪雪峰說,正權,因為時間安排得太緊了,工作就不匯報了。孫正權只好說好好好,讓首長休息休息,再到基層去看看。首長卻說不休息了,在車上已經休息過了,還是下去看看吧。就這樣,他們陪首長壹行人去了礦產公司。

來到礦產公司,董事長在前面當起了解說員,省委書記汪雪峰和省長祝開運緊跟在首長的後面,孫正權緊跟在省長的後面,何東陽只好跟在孫正權的後面,那些秘書們跟在何東陽的後面。何東陽心裏在想,這樣的次序沒有誰規定,但這壹潛規則早已融入到每壹個官場中人的細胞之中,誰也不會越位。越位的只有攝像記者,他們為了搶拍鏡頭,不得不跑前跑後,還有便衣警察和保鏢,要保護首長的安全,也不得不如此。

視察完了礦產公司,又去視察市幼兒園。幼兒園的小朋友壹個個打扮得像花朵,他們早已準備好了節目,首長壹到場,就表演起了節目。首長看到這些祖國的花朵,心花怒放,節目壹完,就帶頭鼓起了掌。何東陽站在首長和領導們的後面,心裏便在想,首長真的很辛苦,全國這麽大,事情這麽多,還要經常下基層去視察。看來,大領導有大領導的難處,我們小領導也有小領導的好處,任何事情都不是絕對的。就這種調研方式本身而言,也有待探討,這樣下來是否真的了解到社情民意和民眾疾苦了呢?凡上級領導下來視察調研,下面都已做了安排,任何事情,壹經安排,肯定不是本來面目了,已經增加了人為的痕跡或是虛假的成分。

古時,有微服私訪之說,那是因為沒有發達的交通設備,沒有媒體,底層的民眾根本不認識上面的大人物,微服私訪才真正達到了解社情民意的目的。現在卻不同了,交通這麽發達,媒體這麽多,領導早上參加什麽活動,晚上大家就能看得到,所不同的是,大領導上大電視臺,小領導上小電視臺,個個都是政治明星,下到基層,誰能不認識?有了這樣的前提,視察本身已經包含了許多作秀的成分。

次日早上,首長要趕到西州坐專機直達北京。吃過早飯,仍然是警車開道,路過城市廣場,場面依舊如昨。這次車走得相當慢,首長從車窗裏伸出手,不時地向送行的群眾招手致謝。跟在最後面的何東陽不禁為首長的安全擔心,如果遇到了壞人怎麽辦?或者是像古裝片中的青天大老爺視察民情時,壹個含冤者手舉大牌子,突然攔轎大喊壹聲“冤枉”,然後“撲通”壹聲跪到地上,攔住了轎子,怎麽辦?他真擔心突然從人叢中冒出壹個攔路上訪者,也效仿古人,那他非得跟著倒黴不可。謝天謝地,終於走過了那段路,首長收回了手,車提了速,他這才長出了壹口氣。

何東陽送走首長,剛回到政府,便看到門口有壹位老大爺要進去,門衛卻阻擋著不讓老人進去。老人看到他的車,突然“撲通”壹聲跪到了他的車前面。他心裏壹驚,暗自慶幸老人跪到了他的車前,要是剛才在廣場上跪到首長車前,他就徹底完了。他趕快下了車,走到老人跟前,扶起老人說:“老人家有什麽事好好說,別這樣。”話音壹落,老人說:“領導,我冤呀!”話還沒說完,老人的淚水便嘩嘩地流了下來。何東陽壹看老人的臉上掛著壹片紫青色,額頭上還留著壹道血痕,心裏咯噔了壹下,就說:“老人家,有什麽冤屈請到我的辦公室去說,好嗎?”老人說:“妳是壹位好領導。”

何東陽帶老人回了他的辦公室,為老人倒了壹杯水,才說:“老人家,妳有什麽冤屈,盡管說。”

老人這才講了起來。老人今年七十三歲了,是西陽縣的農民,兒子在外打工時從腳手架上摔下來癱瘓在家,為了給兒子治病,老兩口每天中午趕著毛驢車,天黑進城,在街頭露宿壹晚,次日早晨把拉來的土豆、胡蘿蔔賣了。沒想到今天早上當他們快走到南門菜市場附近時,突然來了壹輛執法車,車上下來兩個人,不讓毛驢上街,說是影響城市形象。老人說我已經進城了。城管說進城了也不行,妳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老人說,妳們城裏人不吃菜了?城管說,我們吃菜也不吃妳的,妳走不走,不走都給妳扔了。老人說,有膽量妳就扔。城管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過去就摔車上的土豆和胡蘿蔔。老人上去阻止小夥子,小夥子轉過身,沖著老人的臉就打,老人頭上的帽子都被打掉了,額頭也被劃破了。說到這裏,老人傷心地說:“領導,妳說說,我老漢壹沒偷,二沒搶,招誰惹誰了,憑什麽打我?這天下還有沒有我們老百姓講理的地方?”

何東陽聽完,心裏壹陣憤怒,就說:“老人家,妳別生氣,我壹定給妳查清楚,讓他們給妳賠禮道歉!”

剛說完,秘書長潘多文進來了,壹看沙發上坐著的老人,驚訝地問:“原來是妳呀?”

何東陽也驚訝地說:“妳們認識?”

潘多文說:“我剛從網上看到了他的事,還有他的照片。”

“這麽快就上網了?”何東陽打開了電腦,“我剛回政府,看到老人家在大門口,就把他請上來了。聽了他的壹番話,讓我感到震驚,這城管太不像話了,壹定要好好查壹查,是正式職工的要給予處分,是聘用工的要辭退。簡直無法無天了!”說完,網頁打開了。

潘多文說:“在《西部論壇》上。”

何東陽迅速點開,壹個醒目的標題赫然映入眼簾——《七旬老漢被城管打耳光》。再點開,只見頁面上老人壹臉苦楚地站在菜車前,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人。正文介紹了老人的情況,然後是目擊者講了城管打老人的過程。何東陽匆匆看了壹遍,網上講的與老人說的壹樣,便對老人說:“老大爺,需不需要陪妳上醫院檢查壹下?”

老人感激地說:“不啦,不啦。傷倒沒有傷,主要是咽不下這口氣,想討個公道。”

潘多文說:“老人家,妳的事剛才何市長已經說了,我們壹定要嚴厲查處。這樣吧,何市長工作也忙,我們就不要打擾他了,妳到我的辦公室,把詳細情況再說壹下,就送妳回去。”

老人站起身來,感激地說:“感謝何市長。”

何東陽說:“老人家,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讓妳受委屈了。”然後又對潘多文說,“妳安排壹下,讓城管大隊查清事情原委,給老人賠禮道歉。另外,給政法部門打個電話咨詢壹下,如果夠得上立案,讓司法部門介入,並且將市政府的態度公布到網上,讓大家有知情權。”

潘多文連說了幾聲好好好,就帶著老人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何東陽也送出了門,壹直看著老人走遠了才回到辦公室。坐在椅子上,他不由得想起了去世多年的父親,父親的背影與老農有點兒相似,也有些佝僂。如果父親還活著,到城裏來賣菜,被城管打了幾個耳光,他這當兒子的該有多麽心痛?將心比心,那位躺在病床上的兒子要是知道了父親所受的委屈,心裏也壹樣會很難受。如果壹個文明示範城的榮譽是靠這樣的手段來實現的話,不要也罷。

他又點開了網頁,想看看網民有什麽評論。壹點開,後面跟了不少帖子,大家都在指責城管,甚至還有的說,強烈要求城管隊開除這樣的人渣。最後壹個帖子卻寫得很奇怪:

請大家看看,城管隊是怎麽招收城管隊員的,妳要是知道了,對他們隨便打人也就不奇怪了。

招聘記錄——

考官:什麽學歷?

考生:小學沒畢業。

考官:打過架嗎?

考生:家常便飯。

考官:有案底嗎?

考生:剛剛出來。

考官:體能行嗎?

考生:還行,壹腳就可以踢翻小販的三輪車。

考官:敢拿人家的東西嗎?

考生:這是我的強項,就像拿自己的東西壹樣。

考官:老頭敢打嗎?

考生:小菜,俺爹就是讓俺打殘的。

考官:得,妳通過了,我們城管需要的就是妳這樣的人才!

考官:再問壹句,出事了怎麽辦?

考生:就說是臨時工。

考官:靠,今晚就上班。妳太有才了!

何東陽看完,壹點兒也笑不出來,心裏卻是壹片苦澀。他不得不承認,城管這個職業在民眾心目中的地位極其糟糕,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隊伍中的確有壹些害群之馬,影響了整個群體的形象。但話又說回來,城管本來幹的就是得罪人的差事,壹旦要行使他的職權,就勢必要與他的管理對象發生矛盾。有的小商小販到處亂擺亂賣,城管好好給他們做工作,他們未必聽,有的竟然與城管打起了遊擊戰,城管來了,他們逃了,城管走了,他們又來了,有的竟然還威脅城管,城管與這些人發生沖突也是常有的事。可以理解城管的工作難做,但決不能容忍他們打人。他打算要借這壹事件,好好整頓壹下國家公務人員的工作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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