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原罪(下)

第84章 原罪(下)
　　“咳咳咳”
　　裏芬壹手按住墻壁，另壹只手捶打著胸膛，似乎這樣就能驅趕出胸腔內的憋悶。
　　急速的咳嗽讓年輕人的喉嚨產生了壹種撕裂般的苦痛，但是他沒有停止，反而強迫性的不讓自己從這壹狀態中脫離。失真感越來越強了，或許只有這樣做，才能讓他自己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良久，腹部的疼痛再次襲來，面頰上帶著病態般快意的裏芬停下了對自己嗓喉的迫害，他壹邊強迫自己站立，壹邊借助痛苦的刺激來感知自己的身體。
　　“我……我必須盡快回到酒店，然後找醫師……”
　　裏芬小聲的告誡著自己，聲音沙啞且無力。也許是剛才急促的咳嗽真的撕裂了嗓子，說話時他都能感覺到有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散。
　　強忍著疼痛，裏芬再次接管了身體的主權，他邁開雙腿，跌跌撞撞的離去……年輕人的病狀越發嚴重，如果不借助苦痛所帶來的短暫清醒與敏銳感知，他連正常的行走都很難做到，因為他的大腦已經感覺不到自己雙腿的存在了，也忘記了該如何給其下達行動指令。
　　不僅是對身體的掌控與感知逐漸消失，精神上的恍惚也是裏芬當前境地的大敵，陰冷和迷亂的畫面在他眼前扭曲，讓可悲的年輕人曾壹度分不清楚幻視與真實。
　　“我該離開了……我該離開了……我該離開了……”
　　不時被幻覺所偏轉的真實讓裏芬失去了對方向的辨別能力，他重復著毫無意義的話，仿佛那是被記載在“歲月史書”當中的真理。
　　但是，自我暗示和打氣並不能給他現下的處境帶來絲毫的幫助，他依舊只能無力的在原地打轉，找不到離開的道路。
　　劇痛來得快去的也快，缺少苦痛刺激的年輕人再次失去了對外在自我的感知，而且情況比剛才還要嚴重。
　　裏芬第壹次覺得天地是如此的廣闊，仿佛本應窩居在軀殼內的狹小靈魂正直面曠野。
　　“碰”
　　搖晃的身體重重的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已經被病癥折磨的不成人樣的年輕人仰面朝上。
　　不過，如今的裏芬再也感覺不到有何不妥了，因為他的靈魂已經離開了那具破爛不堪的身體。
　　當然，與其說他的靈魂是自主離開的，還不如說是被壹股奇特的力量給趕出來的。
　　張了張嘴，幽靈形態的裏芬沒能發出任何聲音，他想要逃離，可靈魂卻被限制在了“屍體”周圍的極小範圍內。
　　生前不過是青銅階位的裏芬想不到任何能幫助自己的手段，所以他只能遊蕩在自己的“屍身”周圍，靜候著最終結果的來臨。
　　此時的他就像是等待著舞臺劇謝幕的觀眾，明知道結果是個悲劇，但還不得不安靜的坐在位置上，奢求著美好的結局出現，以此來滿足自己心中的僥幸。
　　很快，仰面朝上的“屍體”開始發生變化，在好奇和恐懼的驅使下，幽靈形態的裏芬停下了自己遊蕩的“腳步”，忐忑的註視著已經和自己沒有多大關系的身體。
　　“屍體”的腹腔開始了急速的膨脹，將原本合身的禮服脹破，露出了白花花的肚皮。
　　“砰砰砰”
　　陣陣跳動聲從“屍體”高高隆起的肚子裏傳出，似乎某種奇特的東西正被孕育在其中。
　　“噗”
　　黑色的爪子從膨脹的肚子內部刺出，發出了壹聲悶響。
　　在穿過了肌肉與表皮並暴露在了空氣當中後，鋒利的爪子略微晃動了壹下，然後猛地向下壹劃。
　　於是，在裏芬驚恐眼神的註視下，“他”那鼓脹的腹部如同被熾熱刀鋒切過的黃油，留下了壹道狹長的刀口。
　　剖開腹部後，利爪又縮回到了屍體內部。
　　可這不是結束，僅僅只是另壹幕場景的開始……在害怕與好奇的雙重折磨下，裏芬迫切的想要得知這該死東西的真實面目。所以，他強行壓制住源於自身本能的逃離**，緩緩的飄向“屍體”那被開了口子的腹腔。
　　當然，真正讓裏芬做出這個大膽決定的最主要原因還是他現在幽靈的身份。
　　在眾多典籍的記載中，幽靈並不是壹般生靈所能見到的，起碼在他們實施攻擊意圖之前是這樣的。而且，幽靈那近乎免疫壹切沒有元素附著的物理傷害的體質特性，也讓裏芬心裏對那個怪物的忌憚降到了最低。
　　不過，勇氣與懦弱的區別是由強大與否的心靈所決定的，而非取決於虛假自信的多少。
　　所以，雖然小心翼翼的裏芬覺得自己充滿了果敢，但還沒靠近腹部的剖口，就被新的變故驚了回來。
　　“撕拉”
　　兩個手爪分別扒住了剖口的兩邊，然後用力向著不同的方向撕扯，隨著肌肉被扯爛的聲音響起，“屍體”那原本只有狹小開口的腹部被破開了壹個大洞。
　　四濺的血液和臟器碎片讓靈魂狀態的裏芬都產生了壹種嘔吐感，原本幹凈整潔的偏僻小巷瞬間就變成了屠宰現場。
　　裏芬壹直覺得他對他自己的身體很了解，畢竟，對於騎士，尤其是有上進心的、青銅階位的騎士來說，如果不能借助體內的鬥氣清晰的感知並掌握自己身體的情況，那麽他基本就沒有進階白銀的希望了。
　　不過，看著面前的場景，年輕人突然對“了解”壹詞有了不同的見解，他從未如此透徹的觀察過自己的身體，從內到外，從血滴到肉糜，透徹的讓他感覺……惡心。
　　帶著血汙的頭顱從肚子破開的窟窿中鉆出，然後以脖子為轉軸擰過了壹個半圓。
　　於是，這位把裏芬的“屍體”扯成壹堆爛肉的怪物的面孔，就這樣出現在了幽靈的面前。
　　“妳好啊，”沒有五官，怪物的整張面容上只有壹道裂開的縫隙在不住的張合，聲音從縫隙中傳出，帶來了他對幽靈那友好的招呼：“謝謝妳的盛情款待，我很滿意。”
　　從靈魂深處泛起的恐懼如同冰封海岸冬日裏冷冽的寒風，給裏芬造成了壹種靈魂凍結般的錯覺。
　　幽靈沒有回答，整個人僵在那裏，腦子裏只有來回幾個念頭在反復：“他能看到靈魂狀態下的我……這壹切都是他的陰謀……我會死的！”
　　不過，怪物的好心情並沒有因為裏芬的沈默而改變，他繼續興致勃勃的說著：“妳可以叫我貪婪，當然，只能是現在，因為馬上我就會有壹個新的名字了裏芬塔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