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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下運河風情 by 以淚洗面奶

2018-8-18 06:01

第二章
  李月娥家姑娘金谷的滿月酒是臘月初六,鄭大光與王明粉的結婚喜酒也放在臘月初六,這就讓全躍進生產隊裏的人們犯了難,去哪家吃酒好呢?
  尤其是生產隊長趙永田,心裏更是憤憤不平。隊裏每個人家不管是大事小事,只要他趙永田不到場,哪個敢開席?酒桌上的上崗子又有哪個敢坐呢?當然,有的人家能請到大隊幹部來捧場,那就另當別論了。
  再說了,他趙永田心底裏跟大家的想法其實都壹樣。臘月黃天的,肚子裏本來就沒有什麽油水,不像春天,新鮮的野菜多;也不像夏天,河裏摸個把蛤蜊(河蚌)或是小魚小蝦也能解頓饞;更不像秋天,收獲的季節,瓜果梨結滿園,弄兩個嘗嘗是沒得話說的。可冬天呢,除了傍在泥上的麥苗還有點青色,滿眼都是枯黃的壹片,連莊戶家的牲口都被關在牛屋裏嚼著幹巴巴的稻草,沒有壹口青飼料,何況是人?
  這不是說笑話,在那個年代,牲口確實比人金貴。
  牲口是集體財產,是大型農耕用具,哪個生產隊有幾頭牛,幾匹馬,什麽牙口,大隊會計的帳上壹目了然,連公社都備了案,誰也不敢隨便宰殺。萬壹有哪頭牛或哪匹馬老了病了倒了下來,壹定要打報告上去,等大隊和公社蹲點幹部到場察看驗證,確信沒有階級敵人投毒後,這才能磨刀開剝,支鍋煨肉。
  俗話說進了臘月門,黃土貴三分,指的就是冬天能填肚子的東西少,物稀為貴,人們不得不經常癟著個肚子幹耗著。可現在,就在大家饑腸轆轆的當口,突然冒出來兩個酒席,大家實在是犯難。
  下運河這壹帶的規矩,小孩子的滿月酒是絕對不能省的。那是小孩子第壹次出天兒,只有這天才能抱出來見人。小媳婦坐月子,身上不幹凈,是個“紅人”,沒事不能隨便的下炕,更不能隨便的串門,那是要犯大忌的。小娃娃面皮嫩,身子骨單薄,更不能抱出來沖風,別說是孩子,大人病了在這地界都要扛著,舍不得去醫院,大隊的赤腳醫生真有事了也指望不上。
  所以,小孩子滿月以後壹切又恢復到平常,可以抱出來曬曬太陽,來串門看新鮮的也多了,來了人再窮也要吃頓飯的,何況人家是來道喜的呢。漸漸的,形成了習俗,生孩子的人家,不管生男生女,孩子滿月那天主人家壹定是要辦酒的,每家派壹個代表,頭晌午就來,全村人樂樂呵呵的熱鬧熱鬧。
  躍進生產隊規模不大,三十幾戶人家的樣子,加上窮,外面的閨女不願意上門,於是莊兒裏自我調節,張三家的姑娘嫁到李四家,李四家的姑娘嫁到王五家,王五家的姑娘又嫁到張三家,最後成了轉轉親。這樣的壹頓酒席下來,往往成就幾樁婚事。
  至於結婚喜酒就不用多說了,各地大致習俗相同。只是,酒桌上的菜肴要豐盛得多,雞鴨魚肉等六大碗是斷斷不能少的,否則,人家要在背後搗指頭。吃酒的時間呢,壹般是安排在晚上。既要吃酒,還要鬧洞房哩!這也是規矩,多少年傳下來的。
  既然壹天兩頓的酒席,壹個在中午,壹個在晚上,大家又有什麽可犯難的呢?
  這裏還有事兒:
  壹是心疼錢。躍進生產隊的工分單價在全大隊是最低的,只有壹毛錢壹個工。
  壹個男勞力拼死拼活的幹壹年,最多四千個工分,壹年到頭也才不過四百多塊錢,起去口糧柴草,能拿余糧錢的沒有幾個人家。
  可吃頓滿月酒,總得給人家孩子個見面禮吧,壹毛錢有點拿不出手,五毛錢又太多,兩毛錢總是要出的;結婚喜酒也有規矩,壹般都是出五毛錢的人情份兒,家家如此誰也挑不出理來。
  可壹天頭的時間,壹下子從家裏往外拿七毛錢,哪家都得掂量掂量。豬肉才七毛四壹斤呀,都夠稱壹斤豬肉了,和老婆孩子壹家吃得快快活活的該有多好!
  但是,又不能躲在家裏不去,大家都去了,就妳壹個人不去,人家會罵妳是小氣鬼。窮歸窮,要窮得硬錚。
  二是心疼自己的身體。既然出了錢,又有什麽理由不吃飽喝足呢?
  於是,凡是參加酒席的人,當天的早飯在家裏是肯定不吃的,有的甚至頭壹天晚上就開始餓著肚子了。
  都要去吃酒席了,還在家裏傻乎乎地把自己的肚子裝滿,那不是浪費嗎?老婆孩子也要罵的,讓妳去幹啥啊?真是的!
  在那時候,吃飯確實是頭等大事。
  在酒桌上吃飯也是壹門學問,所謂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出手要既快又穩還要準,不管是什麽菜,扡住了就趕緊往嘴裏送,眼睛還要註視著席面兒。壹道菜端上來,往往是風卷殘雲般地就被消滅光了,反應遲鈍壹點,連口湯都撈不到喝。
  因為是壹家只有壹個人參加,因此,派去吃酒席的大多是家裏的精明能幹之人。有的人家老爺們兒實在太窩囊,老娘們兒只好親自出馬,根本不在乎別的女人們罵她饞貓精。
  由於壹桌子對手基本勢均力敵,凡是參加吃席的人,自己混個肚兒圓基本不成問題,手疾眼快的人還能悄悄地往口袋裏裝上壹兩塊雞呀肉呀什麽的帶回去給老婆孩子解解饞。
  許吃不許揣也是酒桌上的老規矩,約定俗成的,被人發現朝口袋裏裝菜臉就丟大了。
  吃過壹頓酒席,自己的五臟廟要舒服好多天。當然,活兒也要比家裏的其他人幹得多些,但壹個個心甘情願。可現在既然中午已經有得吃了,晚上再吃那豈不是浪費?話又說回來,中午吃了個肚歪,晚上哪怕是山珍海味,叫誰吃也吃不進去,不去吃的話又覺得忒虧得慌,於是,大半個莊兒的人,竟都做了難。
  有的人咋呼著不平:“叫他們改個日子,這不中!”
  也有的人說了句公道話:“瞎說呢,定好的日子,咋能改呢,這不作興啊。”
  “趙隊長,妳得管管這事啊,妳是幹部,要為社員作主。”還有的人直接把矛盾交到趙永田手上。
  “安心追妳們的冬臘肥吧,晚上我跟他們兩家商量下子。妳們這幫逼操的,壹天到晚的就想吃!”趙永田沒好氣地罵了壹句。
  晚上趙永田當真去了李月娥和鄭大光他們兩家,卻碰了個軟釘子。
  先去的是李月娥家,嘀咕著怎麽著這個沙寶子都讓自己上了身子,也算自己人了,應該聽話。畢竟李月娥家是小東西的事兒,還能和人家壹輩子的大事比?
  讓讓也說得過去。滿月的炮仗照放,拖後或提前兩天礙個雞巴事兒。再說了,養了個逼丫頭,金貴個屌!
  趙永田進門的時候,剛要吃後晌飯的時辰,見隊長來了,老實巴交的田守旺自覺地躲到竈鍋門口去燒晚飯。
  打清明過後,趙永田對田守旺家的態度有了壹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開始田守旺還納著悶兒,後來,李月娥和趙永田的媳婦兒陳秋梅在壹起漚造肥塘時,兩人不知為了什麽對罵起來。陳秋梅罵李月娥說妳個騷逼也夾不住啦,為了幾個工分就把自己賣啦,我還以為是個金逼呢?
  李月娥也不饒人,反口譏笑道,哎呀,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還怪別人呢。
  妳也是個好女,見了別的男人還不是像母狗壹樣把屁股撅得老高?老鴰還說喜鵲黑呢,真真笑死個人。
  田守旺當時正在旁邊挑黃花草,聽了兩個老娘們的對罵,這才知道自己的媳婦兒和別的男人有了壹腿,而且這個男人就是趙永田。
  說來也怪,過去李月娥和趙永田沒有那種事,自己總感覺在別人面前低人壹等,見了趙永田更是怕得落了毛,就好象做錯了什麽似的。自從他知道自己媳婦兒的事之後,感覺到在別人面前反倒平起平坐了,說話也敢大著嗓門了,生產隊開會也敢發言了,但在趙永田面前還是怕得要命。
  趙永田撩開門簾壹步跨進房間,見李月娥倚坐在床上,額頭上用方巾紮了壹條箍,披著個花棉襖,正裸著兩只大香瓜似的奶子給孩子餵奶。趙永田嬉皮笑臉地靠坐到床沿上,伸手便在那香瓜上摸了壹把。
  “去去去,個鬼爪子,冷不冷啊?”李月娥嬌嗔道。
  “讓我瞅瞅,小玩意兒像不像我啊?”趙永田邊說邊把臉轉向了孩子。
  “像,咋不像呢,鼻子眼都像個小隊長,妳就等著在她身上花錢吧。”李月娥嘴上應承道,心裏卻在想:做夢吧妳,就妳那身子,早被別的女人榨幹了,還想弄出小東西來?要不是先有了她,哪能那麽快就讓妳得了手。
  趙永田把來意跟李月娥壹說,沒想到李月娥竟冷冷地壹口回絕了:“他是他,我是我,憑什麽要讓他?”
  “妳家是小的有事,就改下子日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趙永田說。
  “不行,我家小把戲是頭壹回見天。今後的路還長呢,不能讓她從壹出世就不順遂!”李月娥堅決地說。心裏想的卻是:鄭大光個狗東西,妳娶媳婦,又沒得人攔妳。但妳跟自己的閨女爭的哪門子風啊?真是個拔屌無情的家夥!
  但想歸想,這話卻根本沒法跟人說,跟哪壹個說都不行,尤其是不能讓田守旺知道。
  這個地方的鄉風就是這樣,老婆偷人不要緊,反正大家都偷。但骨肉必須是自己親生的,孩子要是被人罵野種,會壹輩子擡不起頭來。
  “得得,隨妳們吧,我還不管了。把我惹急了,臘月初六不放工,看妳們咋辦!?”趙永田說完拔腿就朝外跑,田守旺端在手上專門為他挑了壹大碗油乎乎的撈面他看都沒看壹眼,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看到趙永田氣乎乎地走了,田守旺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還端著個碗木呆呆地站在房門口,壹副茫然無助的樣子。李月娥看在眼裏,心裏不禁壹陣酸楚,她柔聲對男人說:“妳把它吃了。 ”
  “還是妳吃吧。”田守旺說。
  “我現在還不餓,妳快趁熱吃了,壹會就涼了。”李月娥從內心有些舍不得自己的男人。
  “這……”田守旺顯得有些受寵若驚。
  “咋啦,他能吃得,妳不能吃啊?賤骨頭。”李月娥沒好氣地罵了壹句。
  田守旺的眼眶竟有些濕潤了,不知道是李月娥的言語刺激的,還是碗裏的熱氣熏了,捏住筷子,三口兩口就把壹大碗撈面扒下了肚。
  趙永田氣鼓鼓地離開了李月娥家,抄近路直奔鄭大光家。
  他知道鄭大光光棍壹條,眼看快要辦喜事了,這幾天鄭大光的姐姐每天起早帶晚從近鄰的大隊趕來替兄弟忙著布置新房,安排壹些該提前準備的事情。他尋思著,鄭大光是個犟種,跟他談不起來,找他姐說說估計有用,自己好歹是個隊長。
  再說了,過去在鄭大光家吃魚蝦喝燒酒的時候,就和他姐姐有了壹腿,她那時還是個大閨女哩。看在感情的份上,總得給個面子吧!
  沒想到鄭大光的姐姐兜頭給他澆了盆冷水。
  “妳咋想得?結婚的日子好隨便改啊?虧妳說得出口!”他姐姐正在房間床上縫新被窩,聽了趙永田的話,壹臉的冰霜……“社員們有意見,我也是沒轍啊。看在咱們老感情的份上,就改個日期行啊?
  只要逢六,都是好日子!”趙永田嬉皮笑臉地說,同時伸手就想摸她的奶子。
  “滾,放正經點,要不我喊人了!”鄭大光姐姐隨手抓起旁邊的尺打了他壹下,有些著惱,過去我怕妳,把個黃花姑娘的清白身子白白讓狗糟蹋了。現在我都嫁到其他大隊,妳又管不到我,還想我聽妳玩啊?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女人真他媽的不夠揍,既當婊子又要立牌坊。他罵的,做姑娘的時候身子隨我玩,想怎麽弄就怎麽弄,現在成了別人的媳婦倒金貴起來了。”趙永田憤憤的想。
  “真的不能改下子日子?”
  “不行!”
  “要是我臘月初六不放工呢?”
  “隨妳。但我告訴妳壹聲,日子是趙書記訂的,他是媒人。酒席上妳上崗子恐怕撈不到坐嘍!”鄭大光姐姐說完便不再搭理他,自顧自地忙了起來。
  趙永田徹底地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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