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鶯傳

姀錫

歷史軍事

“姑娘醒了麽?”
千澤湖上,煙水空蒙,霧靄蒼茫。
兩岸青山在朦朧浩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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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鶯鶯傳 by 姀錫

2024-10-16 20:38

  話說浩浩蕩蕩的黑金色儀仗隊壹路從巷口遠遠駛來, 天子六駕,前方內侍高舉華蓋開道,後方百余名禦林軍團團護衛, 所經之?處, 所有百姓齊齊跪拜,皇家威儀, 至高無上?。
  儀仗隊最終穩穩停在沈家大宅門前, 而以清河郡主為首的壹眾沈家人頃刻間嘩啦啦齊齊朝著天子匍匐跪拜相迎——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參見大皇子。”
  柳鶯鶯和吳氏等人亦是跟著匆匆原地跪拜。
  只見軒麗的金輅車上?,天子魏帝經由壹品總管內侍鄧公?公?親自?攙著下了?金輅車, 冕簾輕輕壹晃,不多時, 魏帝於肅靜中沖著眾人?淡淡道:“平身罷。”
  魏帝聲音溫和溫潤,與傳聞中廣施仁政的天子傳聞竟如出壹轍, 威嚴中似乎透著壹絲平易近人?。
  話剛壹落, 竟忽而壹步壹步徑直走到清河郡主跟前,欲親自?將清河郡主攙扶起?來, 溫聲道:“清河, 不必多禮。”
  卻未料,清河郡主卻將置於腰腹前的廣袖壹拂,將裝作沒有看?到似的,直接避開了?魏帝的攙扶,最終將手?搭在壹旁的沈月澶手?中, 由沈月澶宓雅兒二?人?攙扶著緩緩起?得了?身來。
  整個?過程清河郡主冷傲莊嚴、按部就班的守著禮數, 哪怕置身於魏帝身前, 從始至終都沒有擡眼將其看?過壹星半眼,亦再無多話, 連聲多余的寒暄都沒有,她氣質雍容清高,哪怕在天子跟前,竟也沒有落下半分貴氣。
  魏帝定定看?著她,抿嘴不言。
  壹瞬間,整個?沈家宅前的氣氛仿佛大變,在場所有人?在此刻紛紛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壹下,唯恐天子震怒將來。
  柳鶯鶯在人?群末尾的位置緩緩擡起?頭來,遠遠的朝著天子魏帝方向看?了?壹眼,只見魏帝壹身黑金龍袍加身,頭戴冕冠,冕簾微微晃蕩,看?不出具體面容,卻在金簾微微壹晃動間,看?到了?那冕簾縫隙間壹雙狹長的鳳眼壹掃而過。
  鳳眼神色淡淡,看?不出具體情緒,卻無端透著壹股威嚴之?氣。
  不知是不是柳鶯鶯的錯覺,總覺得有些眼熟,卻又壹時想不出在哪兒見過。
  就在這?詭異緊張時刻,這?時於肅穆中忽而聽到“噠噠噠”幾聲低沈的馬蹄聲自?軒麗的金輅車後慢慢駛出。
  天子跟前,何人?竟敢高居馬上??
  眾人?驚詫,下意識地擡眼爭相看?去?,便見那匹黑色的汗血寶馬上?騎坐著壹道玄色身影,許是清晨的晨陽剛剛升起?,正好打在那道身影的背後方,便見陽光刺眼,明?明?那人?那馬慢慢駕來,卻如何都叫人?看?不清他的臉面。
  還是對方單手?牽著馬繩,壹路緩緩停在金輅車前,行到了?眾人?跟前,眾人?這?才遮開擋在眼前的手?將人?看?清了?,竟見那馬背上?之?人?竟是傳聞中早已戰死的沈家大公?子沈瑯?
  看?到眼前這?張熟悉的臉,原本噤若寒蟬的人?群紛紛面面相覷,而後壹下子炸開鍋了?。
  大哥?
  此人?是大哥?
  大哥不是已經戰死了?麽?
  眼下,大哥沈瑯的衣冠冢還整整齊齊擺放在靈堂內,大哥沈瑯的棺材擺放在靈堂內的第壹位,怎麽這?會子竟忽而從天而降,死而復生了?呢?
  “大,大哥——”
  沈月澶見到沈瑯死而復生,冷不丁出現在眼前,頓時與宓雅兒對視壹眼,懵了?壹下後,待反應過來後,正要激動高興的齊齊沖過去?,卻見這?時壹向清冷端莊的清河郡主卻擡手?壹把攔在了?沈月澶面前,沈月澶大惑不解,然而壹擡眼看?著母親面無表情地臉面,再也壹轉臉,看?向身後的二?哥沈燁,卻見沈燁朝她細微搖了?下頭。
  沈月澶壹楞,這?才後知後覺想起?方才那儀仗隊裏高宣的那聲:皇上?駕到。
  大皇子駕到。
  所以,眼前這?人?竟不是大哥,而是……大皇子?
  可是,這?位大皇子如何跟大哥生得壹模壹樣?天底下怎會有這?般相像的人?來?簡直壹個?模子刻出來的。
  就在沈家壹眾人?等紛紛心潮澎湃又面面相覷之?際,卻見馬背上?那人?目光壹壹落在人?群所有人?臉上?,壹壹劃過,在看?每壹張臉,每壹張活下來的臉,良久良久,目光壹擡,忽而越過眾人?,直直朝著人?群最末尾方向看?了?去?。
  只見人?群的盡頭,柳鶯鶯死死掐著吳氏的手?,仰著頭,隔著人?群遙遙朝著馬背上?那張死而復生的臉上?看?了?去?。
  四目相對間。
  壹瞬間,柳鶯鶯淚眼朦朧。
  只覺得腦海中嗡嗡作響,轟地壹下有什麽炸開了?似的,等到她緩過神來時,竟已不自?覺地拔腿沖進?了?人?群中,朝著那個?方位沖了?過去?。
  與此同?時,只見馬背上?那道威厲身影驟然翻身下得馬來,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際,便眼前壹抹白色身影壹晃而過,等到回過神來時,便見壹身素色喪服的柳鶯鶯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牢牢撲入了?那人?懷中。
  世界在這?壹刻靜止,徹底停止了?轉動般。
  柳鶯鶯只覺得大腦壹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也不知道此時此刻究竟是何等形勢,她只知道自?己的腦子好像壞掉了?,在這?壹個?多月的時間裏變得遲鈍,變得麻木,變得呆滯,直到此時此刻,仿佛有壹束光灌進?了?腦子裏,腦子無緣無故的活了?過來。
  他竟然沒死!
  沈瑯沒死!
  柳鶯鶯壹時間只覺得心臟酸澀,喜極而泣。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麽了?。
  她從來並非不知禮數之?人?,相反,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最是個?察言觀色之?人?。
  她知,在她沖過去?的那壹刻,她的名聲,她的身份地位恐將會轟然崩塌。
  她知,在這?個?世道,女人?什麽都可以丟,唯獨應該牢牢守住這?顆心,不該丟。
  可是無論多麽清醒冷靜,無論多麽沈穩持重,這?壹刻,她卻只想跟著心走,做自?己想做之?事。
  柳鶯鶯牢牢攥緊了?沈瑯胸前的那片玄色衣袍,用力?的攥著,唯恐再壹松開,便如同?夢中的那些畫面般,頃刻間化為烏有。
  溫潤的眼淚壹點壹點沒入堅硬的胸膛。
  沈瑯微微垂目,抿著唇,良久良久,忽而將長臂壹揮,玄色的鬥篷瞬間揚風而起?,落下的那壹瞬間頃刻間覆蓋在了?柳鶯鶯背影上?,壹瞬間遮住了?眾人?視線,連同?她整個?人?壹並吞沒入了?他的懷中。
  鬥篷底下,沈瑯長臂壹收,亦是將她慢慢摁入了?懷中。
  肅穆低沈的氛圍下,眼前這?壹幕似乎是為數不多的溫情。
  此刻的沈家人?早已不在是兩個?月前那些天真咋呼之?人?了?,壹夕之?間家破人?亡,城池盡毀,所有人?壹夜之?間早已長大成人?。
  仿佛天崩地裂,都早已能平靜接受了?。
  看?著眼前這?壹幕,沈月澶下意識地朝著身側宓雅兒看?去?,卻見宓雅兒定定盯著沈瑯鬥篷下,露出的那壹根麻繩。
  那是柳鶯鶯頭上?戴帶的麻繩,她今日亦是跟所有人?沈家人?壹樣,身上?戴了?孝。
  而身後,沈燁緩緩收回了?目光,亦是側眼朝著身側沈戎臉上?看?了?去?,卻見沈戎俊美面容上?的刀疤,給這?副清遠城第壹美男人?身上?平添了?幾分剛毅之?氣。
  沈戎背著手?,淡淡收回了?目光,而後忽而擡著手?拍了?下沈鈺的頭,面上?並無任何怨色。
  *
  沁芳院內靜悄悄的,時隔近兩個?月,柳鶯鶯等人?又再度回到了?此地。
  庭院內靜悄悄的,從前此處是整個?沈家最為偏遠荒涼之?所,可即便如此,她這?個?院子裏還是有著品月、鎖秋二?人?伺候著,院子裏頭還住著守院的吳媽媽,隔壁東院更是洋洋灑灑住了?十來人?,而今,人?全部散去?了?,才知什麽叫做真正的荒涼。
  城池應該是三四日前才剛被收回的,沈家所有人?的衣冠冢昨日才全部收殮完整,今日才剛發喪,此時整個?沈家除了?幸存下來的那些人?,其他多數壹並消失在了?那場浩劫裏。
  命運就是這?樣的離奇,兩個?月前向沈家辭行時,柳鶯鶯絕對想不到富貴了?上?百年的世家門閥沈家,竟會有遭此劫難的壹日,亦是想不到有壹日她又重新回到了?這?裏,還是在這?麽快的時日裏。
  西院亮起?了?壹盞長明?燈,隔壁東院卻靜悄悄的,再無壹人?。
  壽安堂內。
  沈老夫人?因經受不住如此打擊,壹病不起?,沈瑯陪守壹側,壹直到後半夜沈老夫人?終於迷糊蘇醒,壹睜眼看?到沈瑯,頓時激動得不斷揮手?,如同?夢魘般牢牢緊緊住著他的手?道:“哥兒,銜哥兒——”
  沈瑯立馬將手?回握過去?,壹把緊緊抓著沈老夫人?的手?,道:“孫兒在這?裏。”
  沈老夫人?頓時淚眼婆娑道:“是祖母對不住妳,是祖母對不住妳。”
  “祖母傷了?妳的心了?。”
  沈老夫人?語言亂語著,像是在夢裏說著夢話,又像是臨終前的懺悔,不斷嘮嘮道:“答應祖母,答應祖母娶了?雅兒,讓祖母在臨死前看?到妳成家可好?”
  “因為只有娶了?雅兒,妳就是真正的沈家人?了?,妳才能回家啊!”
  沈老夫人?潸然淚下道。
  說完,見對面之?人?久久沒有回應,沈老夫人?忽而猛地咳嗽著,壹邊咳著壹邊不斷揮著手?去?抓沈瑯的手?。
  良久良久,終於聞得壹聲低沈的聲音,低低道:“孫兒答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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