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車子行駛的過程中，孟茹壹會兒仰靠在車後座上，壹會兒又斜靠在高明的肩頭，嘴裏還不時地哼唧著，看得出她很難受。好在路途並不遙 遠，壹會兒工夫就到了。高明將孟茹扶下車來，想要將她攙到樓上去，誰知孟茹卻執意要自己上樓，嘴裏還說道：“謝謝妳了高科長，我自己 能走。”高明看著孟茹搖搖晃晃地上樓，直到她家三樓窗口的燈亮了，高明這才放心地離開。

　　回到家裏後，兒子樂樂已經睡著，妻子淑芳問：“怎麽這麽晚才回來？”高明說單位有應酬，喝了點酒。高明壹邊脫衣，壹邊回想著剛剛 和孟茹的“親密接觸”，似乎還不能完全緩過神兒來，他沒想到平日裏讓他垂涎欲滴的身體，今天晚上就這麽輕易“得到”了，那軟乎乎的身 子抱在懷裏的感覺真好，高明試圖從腦海裏搜尋出壹些美好的細節感受，但遺憾的是，他發現自己的記憶竟然很模糊。這樣想著，高明壹點困 意都沒有，有了壹種難以名狀的沖動，忍不住向妻子淑芳靠了過去。卻在這時，淑芳突然問道：“奇怪，妳的身上怎麽會有壹股女人的香味？ ”高明聽了之後，唬了壹跳，趕緊解釋道：“哪有啊？妳又在瞎猜，可能是酒店裏的薰香吧！”淑芳用手掐了高明的屁股壹下，嘴裏嘟囔道： “量妳也不敢！”高明沒有吭聲，腦袋裏想著孟茹妖嬈的樣子，核計著壹定要找機會將她徹底拿下？

　　天河市地處於龍江省的東部山區，美麗的天河山將整個市區環抱在它的腳下，就好像壹個慈祥的母親小心翼翼地呵護著自己的孩子壹樣。 這裏蒼松翠柏，四季分明，雖然人口和耕地都不是很多，但這裏盛產關東三寶，更因為在抗日戰爭時期出了很多抗日英雄而名聞天下。天河市 委那棟四層高的紅樓，就是偽滿時期日本人修築的，解放後被作為市委機關留存了下來，它原本是青灰色的建築物，但為了體現紅色政權的進 駐，後來才被粉刷成了紅色。

　　高明的辦公室就在市委機關三樓裏側靠近樓梯口的位置，樓上和高明正對著的房間是市委書記喬向天的辦公室。高明已經在市委這棟象征 著威嚴與權力的紅樓裏拼死拼活地幹了八年。八年啊！什麽概念？這壹時間跨度足可以完成壹場轟轟烈烈的民族戰爭，可對於高明來說，在這 人生最寶貴的8年中，他除了將自己鮮明的個性與棱角磨沒了之外，其余的壹無所獲。同當今眾多在機關裏工作的年輕人壹樣，高明屬於那種有 點才氣，卻抑郁不得誌，想要壹鳴驚人，卻苦於找不到機會的那種人。隨著年齡的增長，高明深知屬於自己的青春是越來越少了，兒時許下的 那些宏圖偉願，註定會如天河的水壹樣，壹去不復返了。壹想到這些，高明都忍不住要落下淚來……高明有些憎恨政治，這種憎恨緣自於他對政治看得很透，卻又沒有辦法很好地去駕馭它，那裏面的淺規則就好像壹只無情的大手，將他攫 得緊緊地，他想擺脫卻又無能為力，只有隨著趨勢和潮流壹步壹步地朝前走，而這又絕對是個耗費青春和生命的過程，高明深知自己只有壹輩 子，弄不好壹生都會紮在這個泥潭中，就這樣糊裏糊塗地把自己給毀了。高明抑郁地點著了壹支煙，深深地吸了壹口，然後莫名其妙地罵了壹 句：“操他媽的！”其實高明也不知道自己在罵什麽，反正是想罵，他覺得這樣罵起來特別舒服。

　　是啊，也難怪高明牢騷滿腹，他今年都35歲了，在宣傳部宣傳科長的位置上也已經幹了5年，可就是提拔不起來，領導的理由是現在政府職 能弱化，領導職數減少，根本就沒有合適的位置給他幹。從政的人都知道，壹個人如果到了三十七八歲還沒有走上實職領導崗位，那麽他這輩 子的政治生命基本上就算廢了。高明的宣傳科長聽起來好聽，但天河市乃壹縣級市，論行政級別，高明的這個科長連股級都算不上，任免完全 憑借領導的壹句話，還壹點實權都沒有。

　　就在高明幾乎都對仕途失去信心的時候，幸好孟茹恰如其分地出現了，這好比是註入了壹針強心劑，讓高明覺得生活又有了勁頭兒。孟茹 是從文體局直接調入宣傳部的，還碰巧分到了高明所在的宣傳科，高明把這當成是上天對他的恩賜，起碼仕途沒發展了，老天還給他送來了壹 個女人。

　　孟茹自從那天晚上醉酒之後，再見高明就難免有了壹些不自然，高明是何等鬼精的人物，對這細微變化當然能看出來。不過孟茹也非等閑 之輩，懂得怎樣巧妙的解開這個結兒。那天，孟茹趁同科室李大姐不在的當口兒，還是向高明解釋了壹番。當時她低著頭，面色緋紅地說道： “對不起高科長，那天晚上真是喝多了，也不知做沒做出讓您見笑的行為來？”高明看了孟茹壹眼，故作輕描淡寫地說：“哪有啊！那天晚上 妳表現得挺好的，呂部長對妳相當滿意了！”孟茹聽高明這麽壹說，十分高興，馬上接過話茬：“可不是麽！那天晚上兩個記者只沖著我用勁 兒，呂部長也壹個勁兒地看我，如果我不喝好像多不識擡舉似地！”高明說：“是啊，這酒桌上的學問可真是大，有時候酒喝不到位，工作幹 得再好也是白搭兒！”然後，高明又列舉了幾次陪領導喝酒的經歷，說了些諸如酒場就如同戰場，人在仕途上行走，難免要和酒打交道了之類 的話。

　　雖然高明和孟茹誰也沒提那天晚上喝多了“投懷送抱”這壹細節，但高明相信兩個人都心知肚明，而且孟茹也絕對不是喝醉酒就不記事的 主兒，這壹點從她的解釋就可以看出，什麽叫“做沒做出讓高明見笑的行為”來？真是大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不過高明不介意，他倒希 望以後孟茹多給他幾次這樣的機會。投懷事件後，換來了壹個直接的後果，那就是孟茹和高明的關系明顯地更進了壹步。這壹點從孟茹看高明 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來，那是壹種慌亂中含有那麽壹點兒曖昧的神情，這讓高明感到很受用。在此之前，高明都是趁孟茹不註意時，用這種眼神 看她的，沒想到如今卻反過來了，更沒想到的是，反過來之後，高明反倒不敢用同樣的眼神看孟茹了，每當孟茹向高明匯報工作時，高明都盡 量避開她的目光，壹邊將眼睛聚精會神地盯著文件，壹邊故意裝出嚴肅認真的表情。

　　有些時候，人性的虛偽讓我們倍感好笑，對此高明也有著深刻的認識，就好比是市委機關的這些各色人等，別看他們表面上壹個個穿得人 模狗樣，頗像個正人君子，但是背地裏究竟都幹著怎樣的醜惡勾當，高明是再清楚不過了，畢竟他在這裏幹了8年，對每個人的緋聞醜事他都 了如指掌。但高明對此也能夠理解，別說這壹個小小的市委機關，就是再大的衙門口兒也難免會魚龍混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