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子之手 十壹、諾言
執子之手+續集 死生契闊 by 極品雅詞
2018-6-12 16:46
學生們又放暑假了,這個暑假,蕓蕓想必很憂傷。
曾經我答應過蕓蕓,等她長大,我也會很愛她,像我愛瑩瑩那樣。蕓蕓相信了,我也以為我在做壹個很認真的承諾。但才是兩年過去,這個諾言已經作廢。
是不是當壹個諾言作廢了,都會有對錯和欺騙呢?有人說他在想,我是從來沒有想過。
蕓蕓打電話給我,說想見我壹次。因為我無心去公司,就讓她來了酒店,靜靜地抽著煙,聽她慢慢述說。
“我爸……昨天下午死了,因為車禍。”蕓蕓說話的時候目光低垂,從聲音裏並聽不出喜怒哀樂。她說:“我很後悔,他前些日子去找我,我沒有最後喊他壹聲爸爸。”
“我壹直恨他,可是聽見他死的消息,還是很難過。昨天我哭了半夜,媽媽對我說他死了世界上就少了壹個垃圾,我知道媽說的沒錯,但畢竟他是我爸。”
“他找過妳?”
“他對我說要好好讀書,找時間勸媽再嫁個好人,讓我們把他忘了,他絕對不會再騷擾我們的生活。還要我多聽瑩瑩姐和妳的話,有機會帶他向妳們兩個說聲謝謝。”
我有些驚訝,那混蛋,謝謝我?我問蕓蕓:“他是什麽時候去找的妳?”
蕓蕓說:“妳最後壹次送我去學校的前兩天,我在學校門口見到他。我看得出他不是在騙我,他從來沒有那樣認真過。”
“沒聽妳對我說過!”
“我知道所有人都討厭他,不想聽見他的名字。我自己也討厭他,總希望永遠不要再記得他,所以就沒有對任何人提起。”
我問:“妳恨不恨撞死妳爸的那個人?”
蕓蕓說:“我誰都不恨,又不是有人要害他。媽媽說是他自己作孽,老天在懲罰他。”
我說:“是啊,老天會懲罰所有自作孽的人。”
蕓蕓說:“老天真不公平,他壞的時候怎麽不讓他死?現在他想做好人了,卻不肯給他機會。他已經不賭博不吸毒,租了間路邊的電話亭,每天賣些報紙雜誌,對每個人說話都客客氣氣的,看見有人問路會領著人家指點好遠。”
“妳怎麽知道?”
“最近我有空會去偷著看他,想知道他有沒有騙我。我相信他已經不再吸毒了,我知道吸毒的人是什麽樣子。”
“有些事情,很難說的……”
接下來我沈默了很久,對蕓蕓說:“妳想哭就哭出來,別忍著。”
蕓蕓說:“今天他的屍體送去殯儀館火化,我想去看壹眼,媽不同意跟我壹起去。”
“那妳就自己去,人死了,所有罪孽也應當被寬恕。”
“哥,”蕓蕓哽咽起來:“我想讓妳再抱我壹次,我不再要求妳愛我,妳就像抱親妹妹壹樣抱抱我,再抱壹次就好。妳不知道,我現在心裏難受得真的快要死掉了。”
蕓蕓撲進我的懷裏,幼細的身子劇烈抽動,我心微微在疼,不懂得該怎樣拒絕她,也不懂得該怎樣勸她。
蕓蕓說:“哥,妳說人死了所有罪孽應當得到寬恕,如果我死了,瑩瑩姐是不是會跟妳和好?”
我說:“亂說話!我和妳姐的事……跟妳無關。”
蕓蕓說:“媽媽說不可以搶瑩瑩姐的東西,無論自己多喜歡也不應該去想。
我知道她們都知道了我們兩個的事,因為當我是小孩子才沒有人怪我。其實我沒有想過跟姐搶,我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我說:”是我對不起妳姐,我也對妳說不清楚,大人的事情妳不懂。“
蕓蕓說:“哥,我對瑩瑩姐說了,都是我不懂事纏著妳,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纏妳,求她跟妳和好。”
我很久沒有說話,有些事情,不是知道錯就可以挽回的。
蕓蕓用力抱我,短短的壹瞬我的襯衣已經被她的淚水浸透。我不知道該怎樣勸蕓蕓,只能容她盡情哭泣,或許這樣也好,這場痛哭早晚難免,早壹天哭過,蕓蕓早壹天解脫。情絲不了,遲早成孽。
擁抱了很久蕓蕓才把我放開。
我帶蕓蕓去衛生間洗臉,問去殯儀館要不要我送,蕓蕓說:“我叫他爸爸,去看最後壹眼是應該的,我知道哥不喜歡他,不用送我去了。”
洗過臉蕓蕓要走,我送她到酒店大門外幫她叫車。車開剛出壹米,蕓蕓大叫等等,頭探出車窗望我,眼淚再次狂湧,對我說:“哥,下輩子我想做妳的親妹妹,可以永遠纏著妳。”
口袋裏電話巨震,我沒有去接,望著蕓蕓憂傷欲絕的樣子,不敢走過去安慰壹句。我總是會很壞,也總是很脆弱。
直到車開出去,我猶在發呆。七月的陽光很烈,我在烈日下無比寒冷。
無意之中已經傷了那麽多人,說是無意,又怎麽回頭!如果人會有下輩子,我不願再次為人,今生欠下的債,多給我三世也無法還清。
電話不停的響,我卻置若罔聞。也許是生意,又也許是警訊,其實人生很無味,快樂總是稍縱即逝,那麽得失,並不是太值得關心。
響到鈴聲停止,默默翻出來看,觸目驚心壹串名字竟然是瑩瑩。
我總在想,倘若她肯原諒,必定先給我電話,我等她的電話,已經五十三天零壹個上午。
然而這次掛斷,她就不再打來。
等了很久,電話又響,這次卻是公司的電話,我勃然大怒,接通電話立刻開口傷人,整整壹分鐘,沒容對方說出壹個字,然後我說:“無論天大的事情,明天之前不許再給我打電話,心裏覺得不爽,給老子滾蛋回家。”
掛斷後電話又響,電話上顯示居然仍是公司的號碼。我幾乎要抓狂,想不到公司還有這麽硬的骨頭。
把電話放在耳邊,等了近壹分鐘對方壹語未發,我恨得咬牙切齒:“是玉兒嗎?我警告妳,別以為妳比其它人有多特殊,再拿我的話當放屁,我照樣不給妳面子。妳別再煩我,天大的事情,也不許再給我打電話。”
對方長長吐了壹口氣。
“陳重,我不知道妳已經這樣討厭我,妳放心,以後我不會再煩妳壹次。我只問妳壹句話,蕓蕓有沒有跟妳在壹起。”
我大吃壹驚。
“瑩瑩,我沒想到妳會去公司找我。我正在等妳的電話,所以看見公司的號碼才亂發脾氣……”
瑩瑩說:“先告訴我蕓蕓在哪?”
我說:“我剛把她送走,她在去殯儀館路上,妳打第壹個電話的時候她剛坐上車。瑩瑩妳聽我解釋,如果知道是妳打電話,我肯定會第壹時間接的……”
瑩瑩說:“沒空聽了,告訴妳陳重,妳會因為沒有接我的電話後悔死。妳最好立刻往殯儀館追,蕓蕓留下了遺書給我和小姨,準備要自殺。如果蕓蕓追不回來,妳會不會陪她死?我記得妳最喜歡答應別人壹起殉情的。”
我靠,鬧大了。
瑩瑩說:“還有壹件事,我這會兒混身抖得厲害,壹點力氣都沒有,如果開車死在路上,妳會不會記得妳也像答應蕓蕓那樣答應過我?”
我大聲叫:“瑩瑩!”
電話已經掛斷,我眼前壹片五光十色,如綻開漫天煙花。
我沖上大街,車笛狂鳴,陣陣剎車刺耳。壹輛出租被迫停在面前,我拉開車門從上面拽下壹人,他想抗爭被我三拳兩腳擊倒,壹頭鉆進車裏,對司機狂喊:“去殯儀館。”
司機幾乎要棄車而逃,手忙腳亂去解身上的安全帶。我大聲叫:“老子不是殺人犯,但是妳再不開車,我就他媽的真要殺人了。”
抓過錢包抽出所有的錢丟到前排:“見紅燈就闖,夠交罰款了吧?”
司機明白過來,開車前行,邊開車邊偷偷從後視鏡窺望我。我說:“專心開妳的車,我不是神經病。”
不是神經病,估計這壹刻也沒人能分辨得清楚。
拿電話打給瑩瑩,手顫得按錯了幾次才把電話打通:“瑩瑩,妳慢點開車,我正在往殯儀館趕,應該還來得及。答應我,壹切等我們見了面再說,妳不能嚇我,如果妳想不開,我現在就先跳下車摔死。”
瑩瑩說:“先追蕓蕓吧,追不到,大家壹起死。”
我說:“妳壹定要慢點開車。”
瑩瑩說:“我現在壹只手在開車呢,妳放心了吧?”
我立刻把電話掛掉。
過了壹個路口,我看見瑩瑩那輛甲殼蟲飛壹般從我們身後超越,大聲對司機說:“快,追上前面那輛車。”
司機說:“人家全進口渦輪增壓的發動機,我壹輛破夏利,怎麽追啊?”
我破口大罵:“妳他媽的知道是輛破夏利開出來幹什麽?怎麽不早點說!”
司機還想說什麽,我說:“算了算了,妳好好開車,算我倒黴。”司機把油門踩到了極限,也不知道心裏有沒有在偷偷罵我。
我傾身望著前面的甲殼蟲越來越遠,心臟跳到要爆裂,瑩瑩的技術發揮得真好,如果這壹路能平安,壹定再買輛寶馬Z4給她開。
……
在火葬場門前跳下車,我壹路狂奔往殮屍房跑,壹眼看見蕓蕓瑩瑩二人都完整無缺,腳下壹軟,幾乎摔倒。
小姨也在,面色猶在慘白,瑩瑩卻是目光輕移,看都沒看我壹眼。沒到之前只恨那輛破車不能插上翅膀,真的壹頭沖進來,才知道這種場面實在尷尬。硬著頭皮走過去,看看蕓蕓再看看瑩瑩,壹個字都說不出口。
小姨最先開口說話:“我們還是先回家吧。”
瑩瑩說:“既然來了,就讓蕓蕓再看他爸壹眼。”
壹個中年男人過來,跟小姨說話:“若蘭,人都已經死了,過去的怨氣妳也消了吧,他再混蛋,也是蕓蕓的爸爸,妳上來就打孩子,有點太不近人情了。”
這才看見蕓蕓的壹邊臉,有幾處淡淡的指痕,必定是小姨剛留下的。
小姨渾身顫抖:“他何止是混蛋,根本連畜生都不如,害了我就算了,過去的事情我不再計較,可是他現在把所有人都害了,我真後悔那天沒把他殺了,也不至於今天害了孩子們。石春生妳聽著,蕓蕓根本不姓石,她跟妳們姓石的壹點關系都沒有。”
我輕聲對瑩瑩說:“快帶她們離開這,小姨好象有點失控。”
小姨失聲痛哭:“瑩瑩,是我對不起妳,不該給妳打那個電話。”
我拉過蕓蕓,壓低了聲音對她說:“聽哥的話,現在就走。”
蕓蕓張大了眼睛望著我:“哥,妳告訴我,什麽媽媽給瑩瑩姐打電話?我聽不懂。”
瑩瑩已經拉著小姨往外走,我笑笑對蕓蕓說:“我也不知道,聽哥的話先走好嗎,回家再問妳姐。”
帶著蕓蕓快步追趕上瑩瑩和小姨。
打開車門,瑩瑩推小姨坐後排,說:“陳重妳開車,蕓蕓跟妳哥坐前面。”
小姨泣不成聲,掙紮著不肯進去車裏,擡手抽自己的臉:“瑩瑩,我對不起妳……”
瑩瑩低聲說:“有什麽事我們回家再說,很多人在看呢。”
蕓蕓眼淚也狂湧而下,壹下子跪在瑩瑩身前:“姐,我答應妳永遠不纏姐夫了,妳別再和姐夫生氣了好不好?姐夫是好人,真的不怪他。”
這壹行人個個行為怪異,壹下子吸引了諸多的目光,壹些工作人員甚至不相關的死者親友紛紛往這裏註視,有幾個好奇心重的觀眾甚至在漸漸靠近我們。
瑩瑩說:“小姨,蕓蕓,有什麽話都回家再說,好不好?陳重,快把蕓蕓拉起來,幫我把小姨弄進車裏。妳買的這是什麽破車啊,塞進去個人都這麽難!”
真他媽會冤枉好人,買車的時候根本不是我拿的主意。
蕓蕓拼命和我對抗:“瑩瑩姐,妳不答應跟姐夫和好,我就跪死在這。”
瑩瑩終於也放開了小姨,冷冷看著我:“陳重,妳的本事最大了,妳來收場吧。”
我淡淡地笑:“好象每個人都想死,好啊,大家都上車,我找個風水好的地方撞過去。或者我先走壹步,免得死壹起把妳們染臭了。小姨,蕓蕓,妳們隨便選,壹起死還是我先?”
小姨猶豫了壹下,低下頭進去後座,瑩瑩跟著要進,蕓蕓拉住她可憐巴巴地求她:“姐,妳跟姐夫坐壹起。”
瑩瑩沒有再爭,讓蕓蕓陪小姨,自己做到前面。
車開出殯儀館,我問:“去哪死比較好?大家發言。”
瑩瑩大聲叫:“慢點開!”
我速度不減:“萬壹撞不死還要落殘廢,死就死痛快點。”
瑩瑩說:“送蕓蕓和小姨回家,妳想死哪我陪著妳。”
蕓蕓在後面嗷地壹聲大哭起來:“把媽媽壹個人送回家,我跟姐姐姐夫壹起死。”
瑩瑩笑了起來:“蕓蕓,這也跟姐爭?陳重,叫妳開慢點妳聽見沒有!還真想拉我們給妳當墊背啊?”
我揉揉鼻子,對瑩瑩說:“看妳剛才開快車那麽過癮,我也想學壹把。妳什麽時候練那麽好的技術啊?”
瑩瑩說:“我在妳眼裏很笨是吧,告訴妳陳重,妳老婆是天才。”
我減慢了車速,討好地對瑩瑩說:“我知道妳是天才,不是我死乞白賴想結婚,當年妳不是進北大就是讀清華。”
瑩瑩終於肯跟我談笑風生,小姨家飛快就到了。
進去房間,小姨和蕓蕓都沈默著不知道說話。
瑩瑩對她們說:“這件事情就算過去了,妳們別什麽東西都往自己身上扛,我前壹段生陳重的氣,根本與那件事毫無關系。陳重都是妳混蛋,差點把我妹妹害了。妳自己告訴小姨和蕓蕓,妳怎麽惹我了!”
我支支吾吾無法開口,壹個勁咳嗽。
蕓蕓問:“剛才媽媽說什麽給姐打電話,我爸到底怎麽了,他又幹了什麽壞事?”
瑩瑩說:“不要再叫他爸,那個混蛋來威脅妳媽,說要把妳要走。妳媽給他兩萬塊錢,他才答應不再糾纏妳們。妳媽就那麽點工資,哪來兩萬塊錢給他啊,就打電話問我要了。妳說他是不是混蛋?”
蕓蕓臉色憋得通紅:“我以後再也不會把他當爸爸,我只有媽媽。”
瑩瑩說:“妳還有姐,有哥,有大姨,我們都很疼妳,知道嗎?看看今天妳把我們嚇成什麽樣子?蕓蕓不是小孩子了,以後要聽話,好不好?”
蕓蕓輕聲說:“我沒有哥,我只有姐夫。”
瑩瑩微笑:“嗯!世界上最壞的姐夫,把蕓蕓嚇壞了,對吧?”
“不……” 蕓蕓無力的搖著頭,卻已經無話可說。
瑩瑩擁著蕓蕓:“姐不知道該怎麽對妳說,但是妳要相信,姐絕對不是因為蕓蕓才和妳哥嘔氣。”
蕓蕓擡起頭,認真地望了瑩瑩很久。
安撫了蕓蕓再安撫小姨,我們終於告辭。
從小姨家出來我心裏壹直惴惴不安,深怕瑩瑩與我翻臉,開車時不時偷窺瑩瑩的表情。瑩瑩輕輕笑著:“看什麽看?這才多久不見,不認識妳老婆了?”
我更加惶恐:“打罵體罰跪搓衣板,我全部無條件接受,妳別這樣,我會害怕。”
“我從來不相信妳會怕任何事情。”瑩瑩嘆了口氣,“第壹次吵架就吵這麽厲害,也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我餓了,帶我去吃海鮮好不好?好久沒跟妳壹起吃過飯了。”
我的鼻子有些發酸:“瑩瑩,我們兩個永遠也不吵架了好嗎?這些天,我很想妳。”
把車慢慢停在路邊,伸出手想把瑩瑩摟進懷裏,瑩瑩笑著看我:“我還是妳老婆耶!妳還怕沒時間抱?先去吃飯,我真餓了。”
覺得怪怪的,卻只能先去吃飯。
吃飯時我仔細地望著瑩瑩,聽人說過為伊消得人憔悴,這些天,瑩瑩真的瘦了很多。瑩瑩沒有怎麽看我,大口大口吃東西,就像是饑荒了好多年。
然後瑩瑩說:“妳有什麽打算?我已經吃飽了。”
我小心翼翼地問:“我們回家吧?”
瑩瑩說:“那就回家。”
走出餐廳,瑩瑩從壹旁挽住我的手臂去停車場提車,我有壹霎那恍惚,以為回到了從前。
回家打開房門前壹瞬,瑩瑩輕聲問我:“剛才說過的話,現在還算數嗎?”
我誓言般地重復:“算數,妳想怎麽懲罰我都可以。”
瑩瑩說:“錯了,不是這句。”
我說:“我們永遠也不吵架了好嗎?”
瑩瑩說:“好。妳記住這句話。”她笑了起來,笑容無比燦爛。
屋內幹凈得壹塵不染,瑩瑩說:“妳不在家,我每天都在整理房間,偶爾從地板上拈起妳壹根頭發,我都會傻傻地望上半天,把腿都蹲麻了。”
我說:“妳知道,只要妳打壹個電話給我,我就會回來了。”
“我還知道,這個電話我不打,妳永遠也不會回來。”瑩瑩輕輕對我壹笑,“妳的老婆最了解妳,對吧?”
“我……”
瑩瑩說:“別忘了,永遠也不吵架哦?”
我說:“我永遠也不和妳吵。”
瑩瑩輕輕嘆了壹口氣:“其實說永遠,都是自己騙自己的謊話,給自己壹個暫時快樂的理由罷了。妳這些天,有沒有看我寫的那篇東西?”
“沒有,曾經想看,最終放棄了。我答應過妳,看之前要經過妳同意。”
瑩瑩說:“妳真是個奇怪的人,我最稀罕的諾言妳不守,壹些不相幹的承諾卻又死守了不放。那篇東西裏面,記的都是我希望能親口對妳說的壹些話,憋了這麽久,其實我都希望妳會偷看了。”
“妳最稀罕的……瑩瑩,那個諾言其實在開口承諾的時候,已經失效了。”
“看來妳真的壹點都不了解妳老婆。”瑩瑩忽然壹笑:“我想了,妳跟我做愛好不好?”
小別勝新婚,這應該是個天經地義的要求吧?
瑩瑩走去臥室,回頭對我說:“來呀?”
剛才瑩瑩要我帶她去吃飯的樣子,現在叫我跟她去做愛的樣子,就連她和我說話我總是帶了點嬌憨的聲音,所有這壹切,跟我沒離開前都完全相同。
我竟然感覺到毛骨悚然。
臥室裏還是老樣子,唯壹變了的,是花瓶裏以前永遠不會看見壹絲枯萎的鮮花,已經壹瓣壹瓣雕零,花瓣散落在花瓶周圍,看不見壹片美麗顏色。
瑩瑩說:“妳不在家,連花也不肯開給我看了。妳看,妳在這個家裏有多重要。”
忽然很想把王濤抓過來痛打壹頓,真他媽沒文化,告訴我瑩瑩現在很憔悴,我老婆根本已經完全崩潰了。
瑩瑩說:“妳怎麽了?剛才不就想抱我了嗎?過來抱我,我想跟妳做愛。”
我艱難地說:“瑩瑩請妳相信我,我從來沒有想過去傷害妳,我走,是因為害怕看見妳傷心的樣子。”
瑩瑩問:“是不是離開了,就真的看不見了?”
我說:“不,還是會看見,每天夜裏不敢閉眼。”
然後瑩瑩的眼淚流了下來:“陳重,抱著我。”
我沖上去抱她。瑩瑩說:“剛才在街上,我不讓妳抱,因為我知道當妳抱住我,我會控制不住痛哭出來。可是,我又真的好餓啊,妳走了的這些天,我兩天才會吃壹頓飯。”
我低下頭,輕輕親吻瑩瑩的眉毛:“妳好傻啊。”
瑩瑩哭著說:“是妳好狠心,兩天才讓王濤來看我壹次,他來壹次,我就讓他陪我去吃壹頓,我壹個人不敢去吃飯,對面空著,會感覺孤單。昨天晚上王濤沒來,今天我是第三天沒吃飯了。”
我用力抱緊瑩瑩的腰,手指下的感覺,她現在腰間的肋骨,壹根壹根數著很清晰。
瑩瑩說:“我好困,把我抱去床上好嗎?妳走的這些天,我沒在床上睡過壹次覺,每躺在床上,總想伸手去摟妳壹下,伸手摟了個空,就再也睡不著。只能坐在墻角,身子靠著東西才能睡壹會。”
我輕輕壹抱,瑩瑩的腳已經離開了地面。記得有壹天,抱她時我笑著說,她應該減壹點肥了,我快要抱不動了,瑩瑩說我沒良心,女人稍微胖壹點,是因為生活得很幸福。
我把瑩瑩放在床上,慢慢幫她解開衣服,我知道自己的老婆,總是習慣裸睡。
瑩瑩說:“妳知道嗎,有壹天我好想躺到床上去睡壹覺,吃過飯王濤送我回家,我讓他躺在妳平常睡的位置……”
我嚇了壹跳,“嗯?”,瞪大了眼睛去看瑩瑩,她壹只手摟住我的腰,壹只腳搭在我的腿上,嘴裏含糊不清地喃喃了幾句,不知不覺已經昏昏欲睡。
操他媽的王濤,我老婆,也是這樣摟著他沈沈地睡了壹覺嗎?
我想問瑩瑩最後怎麽樣,猶豫了很久,終於沒舍得把她叫醒。
感覺心裏酸酸的,很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