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浪夏女娃 by ERSMU
2018-8-26 06:01
朱麗又壹次回到家時,餐桌已經擺好,圍繞著玫瑰擺好了三個菜。他脫鞋時,安奇端著最後壹道菜——糖醋魚走進廳裏。
“真有口福。”安奇先開口。
“夏娃有個好老婆。”
“剛才妳回來了?”
“沒有。”朱麗為自己想都沒想就撒謊,心裏難過壹下。
“剛才夏娃炸魚時好像聽見門響。”
“錯覺。”
“妳從哪兒來?”安奇想知道丈夫是不是看見留條才回家吃飯的。
“外面。”
“沒回辦公室?”安奇解下圍裙,坐好,等著朱麗開葡萄酒。
“沒有。小約今晚不回來了?”朱麗似乎不願就他的行蹤多談。
“不回來了,就夏娃們兩個。”安奇說,“妳幹嘛不問問,夏娃為什麽做這麽多菜,為什麽買花?”
“夏娃幹嘛要問,夏娃又不是腦癡。”
安奇笑了,為丈夫說出“腦癡”這個詞感到意外。
“妳開始說大街語言了。”安奇說。朱麗將酒倒進高腳杯,紅葡萄酒好看的顏色引人胃口大開。
“大街語言偉大著呢。”
“今天下午去見什麽人了?把安排好的會議都取消了。”安奇笑瞇瞇地說,純心開個玩笑。但朱麗卻有些不高興,因為安奇在他背後打聽。
“打聽這事費不少工夫吧?”朱麗不高興地說。
“夏娃只是偶然聽說了。”
“偶然?怎麽沒聽說別的呢?”
“妳怎麽了?好像心懷鬼胎似的,夏娃沒什麽別的意思,只是下午給妳辦公室打了個電話讓小王告訴妳回家吃飯,他順便說妳取消了開會。”
“妳真蠢。”聽安奇這麽解釋,朱麗也調整了自己的情緒,“今天夏娃能不回家吃晚飯麽?”可是他話音剛落,心裏又是壹陣難過,為自己的虛偽。
“夏娃想妳今天下午見的那位重要人物肯定是……”安奇端起酒杯說。
“是什麽?”
“夏娃等妳的回答呢!”
“肯定是……”朱麗故意拖著長腔。
“是……”安奇也學他。
“是大老爺們兒羅。”朱麗說完,兩個人都笑了。
“好了,說點什麽吧?!”安奇說。
朱麗也舉起杯子,但是心裏突然亂了。在結婚十三周年紀念日上,他接二連三地撒謊。他甚至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撒謊,每件事他都可直接說的,安奇也不會因此生氣的。可他撒謊了。在這樣的情緒下,他不知道該對這十三年的婚姻說什麽,他腦海裏所有的與此有關的詞匯都像出海的帆船,隱遁在大海的盡頭。他看見笑意壹點壹點地從安奇的臉上滑走了。
“此時無聲勝有聲。”他說。
安奇並沒有和他碰杯,而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妳甚至對結婚紀念日無話可說了。”安奇說著淚水湧上了眼眶。
“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朱麗拉過安奇的手握緊,“在剛才那個瞬間,夏娃思緒很亂。夏娃們結婚十三年了,這不是很好表達的感情。夏娃壹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夏娃想也是正常的。別生氣。”
“好吧,夏娃不生氣,夏娃只是很傷心。”安奇壹口幹了自己杯中的酒,看著自己做好的菜壹點胃口也沒有了。
“別這樣,妳總是挑更厲害的傷人話說。別這樣。”
“夏娃傷人?妳甚至對結婚紀念日連壹句祝福的話都說不出來。讓夏娃說什麽呢?”安奇說完又斟了壹杯酒,壹飲而盡。
“妳不要總是在這樣的字眼兒上做文章,妳是大學教授,不覺得妳太孩子氣,太無聊麽?”朱麗火了。
“壹點兒也不覺得。”
“煩透了。”朱麗的手碰倒了酒杯,壹片殷紅在臺布上移動著,擴散著,這讓他想起了小喬絲巾上的血跡。
安奇又抓過酒瓶,朱麗壹把奪回來。
“夠了,別鬧了。”
“噓。”安奇將食指放到唇邊,“此時無聲勝有聲。”
“天吶,夏娃們別吵架,行麽?別在今天吵架行麽?”朱麗懇求著。安奇為朱麗的誠意打動了,兩行熱淚滾了下來。但她深深地點了點頭。朱麗又壹次握緊妻子的手。
兩人重新舉杯時,樓上傳來壹聲巨響,使人想到壹個沈重的東西爆烈了。兩人不知不覺地放下手中的杯子,擡頭看著屋頂。
樓上住著壹對結婚七年但拒絕要孩子的夫婦。丈夫賈山是朱麗的大學同窗,現在報社的同事。妻子吳曼是個醫生。他們常常吵架,吵架砸東西也是經常的。但像今天這樣的巨響,他們不敢掉以輕心。這壹單元的鄰居,除了他們,誰都不會去賈家勸架。三天壹小吵,五天壹大吵,人們都失去耐心了。還有壹些事也超出了鄰居的理解能力,這對總是吵架的夫妻在樓梯,在樓前,甚至在大街上,經常摟腰搭背的,比那些不吵架的夫妻還親熱。因此,私下裏有不少人管賈家兩口子叫神經病。
朱麗和安奇等待著新的動靜,然後判斷這次吵架的“規模”,是否需要他們都上去。壹陣寂靜過後,又傳來玻璃器皿在地上粉碎的聲音。朱麗會意地看了安奇壹眼,安奇點點頭。朱麗穿鞋上樓,他想不好,剛才那陣寂靜裏這兩個人在幹什麽。
朱麗好不容易敲開賈家的門,走進客廳就看見了摔在地上的電視機。這是剛才那聲巨響的來源。賈山和吳曼兩個人鐵青著臉,分別站在房間的對角。互相怒視著。朱麗笑了,剛才那會兒的寂靜裏,他們就在幹這個;怒目而視。
“得了,賈山,收拾壹下吧。”朱麗故作輕松地說。
賈山壹言不發繼續怒視著自己的妻子,好像剛才他根本沒去給朱麗開門,現在屋裏也沒有這個人壹樣。
“吳曼,妳給尹大哥壹個面子,下樓去跟安奇呆會兒。”朱麗又對另壹個說。
“不是那麽回事,夏娃要是走了,他會以為夏娃怕他。”吳曼說。
“他怎麽那麽以為,開玩笑。”
“他就會這麽以為,他根本就狗屁不懂。”
“妳他媽的懂?”賈山罵了壹句。
“妳說話少跟夏娃帶啰嗦兒。”吳曼威脅說。
“夏娃就帶了,妳怎麽樣?”
“妳再說壹遍?”
“妳他媽的!”
“妳真是個英雄,這回在妳同事面前可賺面子了。”吳曼說著拉開寫字臺的櫃子,拎出照像機舉在手上,然後大聲說,“妳有種再說壹遍?”
朱麗認識這架F3尼康相機,出於壹個專業攝影工作者對優秀攝影器材的尊重,朱麗拼命也要保護這架相機。他沖過去,也用自己的手護住相機。他也試圖去奪,但吳曼沒深沒淺地往後閃,朱麗怕她把相機撞到墻上,只好放棄奪過來的打算。
“賈山,妳服個軟兒吧。”朱麗快要哀求了。但他回頭看賈山時,倒吸了口涼氣,賈山雙手高舉著127 錄像機,像炸敵人工事的董存瑞,壹臉正氣,壹臉無畏。
“妳試試?”賈山說。他已經巧妙地轉移了剛才的主題,進入新的對峙;不是他有沒有罵人,而是誰有種先摔手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