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夜半狐貍精

　　登潮港在玉瑤洲邊緣，從臨淵港過去，走走停停需要半個月。
　　仙家渡船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只要上了船，哪怕不是實名制，有心人想要查行蹤的話，還是能查到線索；特別是左淩泉這種有點名聲的修士，有可能在渡口露面之時，目前的位置就已經泄露出去了。
　　渡船上禁動刀兵，違者盡誅之，但幽熒異族本就是九宗必誅之輩，仙家渡船也不是絕對安全。
　　因此，左淩泉上船之後，並未亂跑，開了個能修煉的房間，在其中修煉。
　　本想練習‘劍二分之壹’，但渡船的房間不怎麽結實，左淩泉出劍太剛猛的話容易出事兒，不剛猛的話沒有意義；境界已經半步幽篁，只有煉化五行本命後才能繼續提升，氣海充盈的情況下，打坐都是無用功。
　　在把今天禦劍消耗的真氣補滿後，左淩泉又提純了幾遍，最後就徹底沒事兒做了，第壹次體驗到了‘卡瓶頸’是什麽感覺。
　　自窗口能看到外面的山河與雲海，但體驗過自己遨遊其中的感覺後，就沒了從渡船上眺望的興趣。
　　左淩泉在床上躺了會兒，也不用睡覺，最後還是起身，踩著墨淵劍在屋裏轉著圈兒練習禦物，以免日後失去飛劍輔助後，成了跑不動的瘸子。
　　可能是覺得屋子裏太安靜，左淩泉在房間裏掃了眼，在墻壁上找了壹幅空白畫卷，當是水中月類似的物件。
　　左淩泉取出白玉銖放入畫軸，畫卷上就開始水霧朦朧，出現了景物和聲音：
　　“……驚露臺重建穩步進行，伏龍山特派風水仙師……”
　　“……傳聞那青魁許墨，邀請雲水劍潭李仙子在海外沈日嶼壹敘，李仙子無奈赴約，幹等三月未見人來，事後才得知，許墨去錯了地方……”
　　“……嗯哼哼~……”
　　左淩泉退開幾步，看著畫像上正在自酌自飲的蒙面仙子，微微點頭，繼續踩著飛劍來回徘徊。
　　畫像上的仙子並非同壹個人，好像有很多女修幹這壹行，自己喝酒的這個，明顯比上次玩水的仙子放得開，體態豐腴、媚眼如絲，時不時勾下衣襟，動作撩人。
　　左淩泉飛了兩圈兒，正認真練習之時，感覺窗口傳來壹陣微風。
　　呼——
　　他轉眼看去，窗外雲海倒退，並沒有什麽異樣，就把窗戶關了起來，準備回頭繼續觀賞。
　　但就在此時，房間裏忽然響起壹道清冷的女聲：
　　“呵~小日子過得不錯嘛。”
　　！！
　　左淩泉是真被嚇了壹跳，迅速回頭看向聲音來源，然後又被嚇了壹跳。
　　只見房間的床榻上，身著壹襲鳳裙的宮裝美人，手兒撐著臉頰側躺，右腿微微彎曲，搭在左腿上，露出細膩如紗的黑色長襪，姿態十分撩人。
　　但如果只是撩人，也就罷了。女子發髻上還‘長著’兩只狐貍耳朵；更恐怖的是背後，壹條毛茸茸的紅色狐尾，在臀兒後的空中輕輕擺動，燈火映襯下，墻壁上顯出妖媚倒影，比清婉那種不能動的逼真太多。
　　左淩泉若不是認出了長相，壹眼瞧去還以為真碰上了狐貍精，差點吼出壹聲‘何方妖孽’。
　　“太妃娘娘？”
　　“嗯哼。”
　　上官靈燁搖著狐貍尾巴，望向正在賣騷的畫卷，又低頭看了眼自己，似乎是對比‘到底是畫像騷氣，還是本宮騷氣’。
　　左淩泉表情壹僵，迅速擡手想把畫像撤掉，結果在太妃娘娘恐怖的境界壓制下，沒有絲毫效果。
　　“看都看到了，現在關有用嗎？”
　　“呃……”
　　左淩泉表情微僵，故作鎮定，在椅子上坐下，含笑道：
　　“壹個人在船上沒事兒，隨便打開看看，我感覺這也沒什麽……沒娘娘好看。”
　　“妳拿本宮和這種女人比？”
　　“沒有，娘娘誤會了。”
　　左淩泉感覺再尬聊會出事兒，他看向上官靈燁背後飄動的尾巴，好奇道：
　　“娘娘，妳怎麽弄了條尾巴？”
　　上官靈燁覺得好看，剛才現做的，她搖了搖尾巴，搭在華美風裙上：
　　“方才清婉把尾巴拿出來，給我們瞧了下，我覺得挺有意思，所以戴上看看。妳覺得如何？像不像狐貍精？”
　　什麽叫像？
　　根本就是……
　　左淩泉不明白太妃奶奶怎麽玩得越來越花，但他也不好說什麽，點點頭道：
　　“挺好看的，就是這麽穿出去，恐怕會嚇到小朋友。對了，姜怡她們呢？”
　　“姜怡睡著了，清婉和湯姑娘在修煉。”
　　上官靈燁坐起身來，變回了端莊大氣的皇太妃，詢問道：
　　“怎麽？沒個女人陪著睡，不習慣？”
　　左淩泉連忙搖頭，轉眼看向窗外：
　　“船上有防禦法陣，避免外人潛入，娘娘怎麽進來的？”
　　上官靈燁來到跟前，取出了緝妖司的令牌，在左淩泉眼前晃了晃：
　　“渡船又不是無法之地，只要在大燕王朝境內，我就有權不經掩月林過問，登船查看和抓人，這是在大燕開航道的條件之壹。”
　　彼此距離很近，腿幾乎貼在壹起。
　　左淩泉坐在椅子上，擡頭看著面前居高臨下的太妃娘娘，還有頭上那雙狐貍耳朵，覺得好怪。
　　他想起身，但離得太近起不來，有些不明所以道：
　　“娘娘，妳這是……”
　　上官靈燁微微俯身，雙手撐著椅子扶手，背後的狐貍尾巴還飄起來，繞過腰線，在左淩泉臉上掃了掃：
　　“妳覺得我想作甚？”
　　？！
　　左淩泉只覺香風拂面，有點癢癢，呼吸都凝了下。他後仰靠在椅背上，把毛茸茸的尾巴移開少許，努力保持本就不多的距離：
　　“呃……我覺得娘娘此舉，必有深意，那什麽……嗯……這尾巴和真的壹樣……”
　　言語有些磕巴。
　　上官靈燁雖然動作怪怪的，表情確實端莊威儀，她秀了下狐貍尾巴後，從玲瓏閣裏取出了壹個盒子，平淡道：
　　“這次出去，我給妳護道，但不能距離太近，所以還是需要妳自己小心。這個東西，能讓妳看到修士體外的靈氣波動情況，也能讓我隨時觀察到妳當前的處境。”
　　說話間，上官靈燁打開木盒，裏面是帶著白色霧氣的透明液體，只有雨珠那麽大。
　　左淩泉暗暗松了口氣，但也有點小失望。他詢問道：
　　“這是什麽東西？”
　　“靈玉露，用來畫法陣的東西。別亂動。”
　　上官靈燁擡起左手，按著左淩泉的額頭，讓他後仰朝天，靠在椅背上。
　　右手輕勾，禦起水滴，如同滴眼藥水般，滴到左淩泉的右眼之中。
　　左淩泉被按著額頭，沒什麽異樣感覺，就是覺得視線稍微模糊了點。
　　太妃奶奶的手很潤，絕美臉頰近在咫尺，頂著兩只很妖氣的狐貍耳朵，輕揉呼吸直接吹拂在了臉上，感覺微微擡頭都能壹品朱唇。
　　鳳裙的裙擺也灑在了他的腿上，俯身畫出近乎完美的曲線，雙手微擡就能環住。
　　最過分的是那條大尾巴，雖然是假的，但搭在他的膝上，感覺和真的壹樣……
　　“別亂動，氣息穩點，不然妳就會變成名震九宗的上官獨眼龍。”
　　“……”
　　左淩泉是真受不了太妃奶奶了，這純粹就是在考驗他的獸性。
　　他想說話，卻見太妃奶奶玉指輕翻，取出了壹把鋒銳無比的刻刀。
　　！！
　　左淩泉立馬老實了。
　　上官靈燁以真氣灌註刻刀，在薄如蟬翼的靈玉露上，緩慢勾勒出繁復咒文，微弱流光閃過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左淩泉感覺到眼前火花帶閃電，屏住呼吸根本不敢動，方才的些許旖旎心思都消退了。
　　片刻後。
　　上官靈燁收起金刻刀，退開壹步，開口道：
　　“妳試試。”
　　左淩泉眨了眨眼睛，沒感覺有什麽東西，嘗試調動真氣，卻見眼前景色渾然壹遍，房間裏出現了無數波紋。
　　波紋呈五彩之色，其中以畫卷和上官靈燁身體周邊最璀璨，上官靈燁整個人和被烈焰包裹似的，十分刺眼，讓人沒法直視。
　　左淩泉以前在青雲城，曾瞧見過藏劍閣的守衛，拿著通透鏡片，查看修士周邊靈氣波動，以免修士作弊，但親眼瞧見還是頭壹次。他意外地左右打量：
　　“這玩意兒這麽厲害？”
　　上官靈燁隱藏了氣勢，狐貍尾巴也收了起來，在茶案旁邊坐下：
　　“靈氣波動本就能感覺到，這東西只是讓妳更直觀地看到罷了；人家隱匿氣息就沒用了。”
　　上官靈燁收斂氣息，左淩泉就發現她又變成了原樣，再也看不到任何靈氣波動，不禁有些失望：
　　“我還以為能壹眼看穿高手呢，那這東西除了擋視線，還有什麽用？”
　　“距離較遠，在妳感知範圍外，但又在視野範圍內的時候，能提前看到點征兆，給妳多壹點點反應時間。”
　　上官靈燁從懷裏取出壹枚銅鏡，鏡子裏浮現出自己的側臉：
　　“還能讓我時刻觀察妳周邊的情況，避免馳援不及。”
　　“嗯？”
　　左淩泉壹楞，湊到鏡子面前查看。
　　結果鏡子裏就出現了千層餅，無數銅鏡開始套娃。
　　他閉上右眼，鏡子裏畫面就黑了。
　　“這是監視器？”
　　上官靈燁覺得這詞兒有些陌生，但明白意思。她收起銅鏡，看向左淩泉：
　　“妳要是覺得不方便，取了即可，不過那樣，妳就得用天遁牌聯系我，壹息之差生死之別，妳想好。”
　　左淩泉覺得挺方便的，他又不用上廁所、陪伴五姑娘，當下笑道：
　　“那就辛苦娘娘了，嗯……這玩意不是永久性的吧？”
　　“不是，可以自行卸下，以前只用在緝妖司的暗樁身上，價格挺高，記妳賬上的。”
　　上官靈燁說完後，也不再久留，起身輕飄飄出了窗戶：
　　“有事隨時叫我。”
　　左淩泉來到窗口目送，直至上官靈燁的背影消失在雲海，才眨了眨眼睛，回到了屋裏。
　　不過，看到還在‘哼哼~’的畫卷，左淩泉眉頭壹皺。
　　忽然發現自己好像失去了娛樂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