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沈甸甸的稻穗

　　上海的陽春面是上海家喻戶曉的壹碗面，也是被外地人“吐槽”最多的壹碗面。
　　離開上海以後，這碗面在國內其它地方很難見到。
　　陽春面的做法就是用蔥油和炸的海米油加上清水煮面，煮好後撒上幾粒蔥花。食材也不夠豐富，還沒什麽操作難度，讓這碗面看上去非常寡淡。
　　但是呂律看來，用上豬油，才是這碗面的靈魂。
　　陳秀玉在廚房看著呂律忙活半天，結果出來的是這樣的壹碗面，嘗了壹口後，就直搖頭。
　　果斷地在呂律撈出面過水的時候，給自己調了沁涼酸甜的湯汁，加了她新腌制的解膩開胃的辣白菜，再加上兩溏心雞蛋和壹片片炸出來的五花，壹下子變得精彩起來。
　　呂律壹看，這分明是東北大冷面嘛！
　　在三伏天來上壹碗，舒服過癮又消暑。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這麽好吃的東北大冷面，離開東北以後壹樣很難見到。
　　就即使幾十年後，東北燒烤和鐵鍋燉開遍全國，離開東北的大冷面壹樣備受冷落。
　　可是現在，呂律看著陳秀玉那碗大冷面，突然覺得自己的陽春面不香了。
　　“要不，也給我做壹碗？”
　　呂律眼巴巴地看著陳秀玉面前的那碗大冷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陳秀玉笑得很燦爛，將自己的大冷面往呂律面前壹推：“妳先吃著。”
　　她自己則端了呂律的陽春面回廚房重新配菜改裝。
　　呂律也不客氣，直接對著那碗大冷面動了筷子。
　　他才發現，比起陽春面的寡淡，他更喜歡東北精彩紛呈的大冷面。
　　這人情冷暖，也大抵如此。
　　他忽然悟了，覺得自己應該就是沖著這份精彩而來的大荒，有些東西，該丟棄了。
　　陳秀玉端著重新配了菜變得不倫不類的面回來，看到呂律狼吞虎咽吃得非常過癮的樣子，笑得很開心。
　　進山這幾天，呂律壹直沒怎麽睡好，吃飽後，他洗了澡，天還沒黑就爬到炕上，很快就睡著了。
　　沒有被豺追蹤的那種驚悸，也沒有那頭差點要了他命的大炮卵子的噩夢，這壹覺，睡得很安心。
　　壹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整個人神清氣爽。
　　呂律下了炕，拿著洗漱工具往小河邊走的時候，看到陳秀玉領著王燕和蒲桂英兩人，將放在地窨子中發酵的壹袋袋榛子取出來，就在地窨子前鋪了大塊尼龍布，壹個個在揮動著短棒進行敲擊脫苞。
　　看到呂律在河邊洗漱，蒲桂英壹臉詭笑地看著陳秀玉：“玉姐，妳看看妳把姐夫給累的，這個點才起床，妳就不能悠著點嗎！”
　　“妳個死妮子，亂說啥呢，律哥進山幾天，沒睡過壹個安穩覺，這好不容易回到家裏邊，當然得好好補補！”陳秀玉沖著自己這個口沒遮攔的姐妹翻了翻白眼。
　　“喲喲喲，還不好意思承認，妳就直說了吧，昨晚折騰了幾次？”
　　蒲桂英笑嘻嘻地說道：“上次我跟燕子住妳們家大炕的時候，姐夫夜裏回來，妳們倆進了臥室，我們可都聽著呢，對吧燕子！”
　　王燕臉色壹紅：“我啥也沒聽到，我睡著了。”
　　“英子，妳是不是想男人想瘋了？鶴崗那邊興安屯的來上門提親，我聽說條件不錯，妳還是答應了吧，早早地嫁出去，壹晚上妳想折騰幾次就折騰幾次！”陳秀玉也笑著開起了玩笑。
　　“條件是不錯，可是，離咱們這裏太遠了，到了那邊，壹個熟人都沒有，我都不知道那日子咋過，再說了，他們家又沒有妳們家這種大房子……我等等再說吧，萬壹這周邊有啥青年才俊也蓋得起這種大房子，而且還偏偏看上我呢……”
　　蒲桂英壹副花癡樣，掉轉頭看著王燕：“還是燕子福氣好啊，被清哥給早早地惦記著，明年清哥大房子壹蓋，就能等著享福了，妳說是不是，燕子？”
　　王燕臉色壹下子變得漲紅：“英姐，妳別瞎說！”
　　“喲，還不好意思了，別以為我們不知道，某些人啊，怕是天天躲被子裏偷笑呢！夢裏折騰過幾次了？”
　　蒲桂英沒有壹點沒放過王燕的意思，越說越口無遮攔。
　　這話說得陳秀玉和王燕都有些遭不住，兩人面面相覷。
　　陳秀玉推了蒲桂英壹把，壓低聲音說道：“英子，我以前咋沒發現妳這麽騷呢？”
　　王燕也非常認同地點點頭，小聲說了句：“騷！”
　　蒲桂英撇撇嘴：“假正經……”
　　蹲在小河邊洗漱的呂律也萬萬沒想到，自己建上壹座木刻楞，會讓壹個少女的心思有那麽大的改變。
　　上輩子，蒲桂英是嫁到鶴崗那邊的興安屯的，但這輩子，貌似已經被她給拒絕了。
　　洗漱完畢，呂律將東西送回屋子裏，到地窨子前看著陳秀玉三人搗鼓那些榛子，發酵脫苞這法子是呂律告訴陳秀玉的，弄得挺好。
　　從尼龍布上撿拾些榛子捧著，呂律送到小河邊清洗了雜質，直接送壹顆到嘴裏邊咬開，剝了榛子仁吃著。
　　榛子既能生吃，也能炒熟了吃。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風味。
　　生吃清甜，炒熟了則非常香，有很好的健胃效果。
　　同時榛子仁也能用來做壹些點心和燉煮做菜，是難得的好東西。
　　呂律壹邊吃著，壹邊往草甸子裏邊走，仔細看著草甸子兩側的山林坡地。
　　獐子果然是獨居客，完全不合群，相互之間避得遠遠的。好在昨天放進去的兩只獐子，還好好的。
　　雖然看上去還有些萎靡，但狀態總體來說，比昨天好了很多，至少在吃東西了。
　　最幸福的，可能就要數那只雄鹿了。
　　它早已經混進鹿群，呂律看到的時候，它正在林子裏騎鹿。
　　只是被呂律的到來嚇得幾下竄進林子裏。
　　呂律匆匆看了幾眼，確定沒事兒後，就退了回來，不能礙著它們的好事。
　　隨後，他又繞著草甸子周圍的柵欄巡查了壹遍，並沒有發現柵欄有什麽地方遭到損壞，這才回到地窨子前，幫著陳秀玉他們分揀那些脫苞的榛子。
　　看到呂律過來，剛剛還有說有講的三人，壹下子都沈默了。
　　“律哥，妳回家裏休息，這種事兒，我們女人做就行了！”
　　陳秀玉擔心呂律來做這事兒，被自己的兩個姐妹笑話。
　　“都是活計，分啥男女啊，不都壹樣嗎，妳們能做，我咋就不能做了！”
　　呂律簡單的回了壹句，手頭的分揀不停。
　　只是，他很快發現，自己跟她們三人在壹起幹活，兩個小姑娘反倒放不開了，總感覺有些別扭。
　　於是，在吃過中午飯後，他也不去摻和這事兒了，自己挎上獵槍，準備往秀山屯後邊看看，打點小動物啥的，最主要的，是去看看自己田地裏的莊稼。
　　六條狗壹見到呂律挎著槍往柵欄外邊走，立刻小跑著跟上。
　　這段時間，出動民兵轟攆過野物後，每天依舊有護秋小隊巡守著。
　　不過，大的野物被打了或是攆進了深山，跳貓子野雞啥的也用套子、夾子打了不少，不過，愛吃松子、榛子的花栗鼠、灰狗子，在林子間倒是時不時就能遇到。
　　呂律拿著彈弓，壹路打著走，到了秀山屯後山的時候，獵囊裏已經有了兩只花栗鼠和四只灰狗子。
　　順著秀山屯後山，壹路下到自家的苞米地裏，在裏邊轉了壹圈，呂律發現只是被獾子禍害了壹小片，其它的都很不錯。
　　他順著獾子留下的痕跡找了壹下，在地稍的林子裏找到了獾洞，不過，已經被人先壹步刨了。
　　這玩意兒，逮到了那少說也值壹個多月的工錢。
　　黑土地上的莊稼，充足的營養下，苞米長得很好，初步估計，到了十月，會有壹個很好的收成。
　　選了十多個苞米掰下來裝獵囊裏，順便用獵刀砍了兩根玉米桿，像吃甘蔗壹樣吃著，他順著山道往下邊走，準備去看看自家的稻田。
　　晚上的時候，他準備就吃這些玉米棒子了。
　　無論是煮、烤還是炒，這玉米都絕對是讓人惦念無比的味道。還有，將這些鮮嫩的苞米碾成糊糊，在鐵鍋裏烙成苞米餅，那又是另壹番香甜。
　　哪像後世，苞米都快種得沒苞米味兒了。
　　壹路下到秀山屯屯口，再到下邊河溝，呂律手中兩根很甜的玉米桿也被他嚼完了。
　　此時河流兩側的稻田，放眼所及，到處壹片金黃，全是沈甸甸地彎著，隨著山風搖晃的稻穗。
　　田埂上，好幾個小孩在裏邊跑來跑去，那是在抓螞蚱。
　　這個時節的螞蚱，也是最為肥美的時候，抓回去漂洗幹凈，去掉翅膀，用油壹炸，那絕對是孩子們難得的零食。
　　沒有油，也能在鍋中煸炒得很香。
　　說來慚愧，三畝稻田，從插上秧後，呂律自己就沒怎麽管過。
　　壹開始的時候，張韶峰順手幫忙看著，和陳秀玉結婚後，田地裏的事情主要就是陳秀玉在打理，他自己來田地裏的次數，反而少之又少。
　　在他順著田埂查看著自己的稻子時，張韶峰領著那對雙胞胎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
　　“峰哥，這麽閑啊？”呂律看著順田埂走來的張韶峰笑問道。
　　“今天暫時沒啥事兒，兩個小崽子想吃螞蚱，就領著他們出來抓了。”張韶峰笑道。
　　兩個孩子手中，各用草桿串了不少螞蚱提著，壹只只的，還在不停地踢蹬著長腿。
　　“今天沒上學？”
　　“星期天，上啥學啊！”
　　張韶峰說著，在田埂上坐下。
　　呂律微微楞了下，他才發現，自己這日子都過得不知道哪天是哪天了。
　　他也跟著在旁邊坐下：“妳們家稻谷咋樣。”
　　“還行，今年交了公糧，還能剩下不少，可以好好吃上幾頓大米飯了。”
　　張韶峰回頭看了看呂律早已經放幹田水晾曬著等待收割的稻田：“妳的也不錯。”
　　頓了下，他接著說道：“前天有人到屯裏來找過妳，還去過妳家，沒遇著人嗎？”
　　呂律微微楞了下：“沒有啊！我前天還在山裏，秀玉他們進山摘榛子去了，家裏沒人。峰哥，來的是誰啊？”
　　“就是妳以前當知青呆的那個農場的場長，叫啥來著……”張韶峰撓了撓頭：“我咋壹下子突然想不起來了。”
　　“雷蒙？”農場會過來的人，呂律所能想到的，只有雷蒙。
　　“對對對……就是雷蒙，說是農場馬上秋收，過來找些人手，就順便過來看看妳！”
　　呂律拍了拍腦袋：“咋就錯過了呢……他別的還說啥？”
　　“問了些妳的情況，知道妳小子在咱們這混得不錯，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感覺是個很不錯的人，得空回去看看吧！”
　　“等稻谷割下來就去！”呂律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