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請求

　　問話的是個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扛著壹把七九步槍，眼皮子浮腫，雙眼血紅，像是熬了很多天壹樣。
　　進山的參幫，不會跟人說自己是到山裏擡棒槌。
　　這個是個忌諱，壹旦說了，容易遭人惦記。
　　因此，在這人問起的時候，呂律只是擡頭看了他壹眼，隨口說道：“我們幾個就是饞了，趁著沒事兒，進山打點野味兒。”
　　壹旁草地上五匹馬不時揮動尾巴，或是甩甩腦袋，驅趕靠近的蚊蟲，在車裏隨著顛簸了兩天，都懶得動，就癡癡地站著。
　　六條狗子也是壹樣，就在帳篷邊趴著休息，也就是這人過來的時候，元寶站起來叫了壹聲，在呂律示意後就又重新趴下。
　　有馬、帶著獵狗，又都背著槍，說成是打獵的，再合適不過了。
　　而且，獵人，向來沒什麽人敢招惹。
　　“聽著妳的口音，不像是本地的？”這漢子又問道：“妳們是哪裏的？”
　　呂律微微皺了下眉頭：“不是本地的咋啦？”
　　這種刨根問底，跟盤問底細沒啥區別的說法讓呂律非常抵觸，越是不想透露，還越是問個沒完沒了，所以直接來個反問。
　　“沒啥……”那漢子覺察到呂律的不悅，幹笑壹聲後，轉身快步離開。
　　呂律瞟了他壹眼，也不想多說什麽，眼看著丟到草地上的魚大大小小已經有十多條，足夠吃了，於是叫上張韶峰和趙永柯兩人出了水泡子。
　　“這些魚咋吃啊？”張韶峰將壹條魚撿拾在壹起，笑著問道。
　　“那幾條雅羅魚燒湯，剩下的，咱們烤著吃！四哥，妳負責燒火，然後到旁邊林子裏弄點野山蔥，我和三哥來打理這些魚！”
　　呂律自己也沒想到能在這淺水泡子裏白撿這些便宜，他壹看到這魚就有想法了。
　　尤其是裏面的雅羅魚，雖然不大，但能在東北三花五羅中位列壹席，就足以知道其美味了。
　　這是壹種形鯉魚而小窄，活潑好動的淡水魚。喜歡棲於河口，小河汊或是山澗溪流中，水草、昆蟲啥都吃。
　　最是喜歡成群結隊地遊動和覓食，常常浮在水面，有的時候直接就能在河面上看到到壹大群，弄得河面像是下雨壹樣，場面很是熱鬧。
　　接下來，三人分工協作。
　　呂律和趙永柯兩人帶著這些魚到河邊去鱗剖洗，而張韶峰則生了柴火，在火堆燃燒的時候，去了壹旁的林木間找野山蔥。
　　在陳秀清和梁康波回來的時候，見到三人已經把魚給吃上了，地上留了壹堆的魚骨頭。
　　看到火架上還烤著四五條，陳秀清立刻迫不及待地跑過去，幾下翻看，立馬選了壹條，拿起來吃著。
　　“急啥呢？吃慢點，還有！”呂律看著他壹副狼吞虎咽的樣子，真怕他被魚刺給紮到。
　　梁康波也在火堆邊草地上坐下，將挎著的布囊放在壹旁，接過呂律遞來的壹條烤魚，邊吃邊說：“沒啥好買的，就只是買了些烙餅卷大蔥和饅頭，碰到有家牛打架把牛給頂死的人家在賣煮熟的牛肉，也就買了些！”
　　牛肉？
　　好東西啊！
　　呂律接過袋子看了下，裏面裝著不少牛肉，確實都是些好肉，他笑道：“今天吃魚，這肉明天再吃吧！”
　　他壹邊說著壹邊將裏面裝著的烙餅卷大蔥取出來，壹人分了壹個慢慢吃著。
　　與此同時，在火上架上銻鍋，放了些油，將帶來的作料丟入壹些，稍稍煎炸後加水，緊跟著把打理幹凈，解了花刀的雅羅魚放入鍋內。
　　正所謂冷水煮魚，水開魚熟。
　　壹般情況下，煮魚可以開水下鍋，也可以冷水下鍋，只是口味上有所偏差。
　　開水下鍋的魚能使魚體表面驟然受到高溫，魚肉收縮凝固，更容易保持魚體完整，營養成分不易外溢，可最大限度地保證魚的營養價值。
　　而冷水下鍋的魚，腥味會比較重壹些，肉質比較松散，但煮出來的魚質地最是細嫩。
　　這雅羅魚，吃的就是細嫩和那股子鮮味兒，少了那些許魚腥味，反倒覺得差了點什麽。
　　就在幾人壹邊撕扯著烙餅卷大蔥壹邊喝著魚湯的時候，之前那漢子又折返回來，遠遠地看著呂律等人。
　　“這人到底咋回事兒啊？”呂律微微皺了下眉頭，轉而看向幾人：“妳們問壹下，我這口音壹出，就被人提防著。”
　　“爺們，幹啥呢？我看妳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說？”張韶峰站起身來，沖著那漢子高聲問了壹句。
　　那漢子猶豫了好壹會，還是挎著槍走了過來，看看幾人，又看看呂律：“妳們都是獵人？”
　　“都是！”張韶峰點頭道。
　　“我……我其實是想請妳們幫個忙！”漢子支吾著說。
　　“幫啥忙啊？”張韶峰追著問道：“妳說說看！”
　　“事情是這樣的……”
　　這漢子又看了壹眼呂律，猶豫了壹會兒，說起了事情經過。
　　他名叫湯立雲，就是葦河這邊農場裏的人，今年鼓勵搞家庭農場，他估摸著每年麥子產量除了交給國家和集體的，還能有不少剩余，覺得這是個劃得來幹的事情，加之他在農場就是操機手，耕地和收割都玩得轉，於是就在家裏邊開了個會，承包了五百畝地，種上了小麥。
　　平日裏的花銷，就全靠他媳婦兒養著的笨雞賣了來進行幫補。
　　壹家人起早貪黑，沒日沒夜地忙了不少時間，好不容易挨到了現在，麥穗開始灌漿，覺得會是個豐收的時候，前幾天，突然發現麥地被野豬毀了不少，灌漿的小麥倒了好幾片。
　　這可是壹年的辛苦啊。
　　壹看到那些被野豬毀掉的麥地，他心裏就涼了壹半。
　　麥苗壹倒就是壹大片，可以看出來，野豬吃飽後，那是直接在田地裏打滾啊。
　　如果按照壹畝地能收四百斤小麥算，光是被毀掉的，估計就能損失三千來斤。
　　他知道野豬兇險，但又不會打獵，只能挎著把找人買來的七九步槍到地裏守著，到了晚上，時不時地沖著山野裏放壹次空槍，或是點上串炮仗炸壹下，再就是拿著鐵盆到處敲，想要把野豬嚇走不敢來。
　　開始的時候，效果挺好，可隨著次數多了，那些野豬就漸漸不怕了，換著地方地禍禍。
　　為了將野豬給打了，他還專門花錢請了三個會打獵的人守了幾天，沒承想，野豬壹個沒打到，反倒有壹個被野豬給挑了，給了壹筆不少的醫藥費。
　　聽那人說這群野豬太兇，另外兩個也不敢守了。
　　只能又是他自己來，放空槍，放炮仗，敲著鐵盆地驚嚇，結果，這些野豬非但不怕，反而還敢圍過來咬人。
　　也幸好，他沒本事兒獵殺，又怕野豬傷人，選了在山邊的壹塊野豬爬不上去的石砬子呆著，這才沒被傷到。
　　“這幾天下來，糧食又損失了不少……我求求妳們，出手幫我把那群野豬給打了？我給錢，壹百塊，行不行？”
　　湯立雲欲哭無淚地說：“眼瞅著我這壹年就白忙活了，怕是還得把啥都給貼進去。”
　　壹番話說得幾人面面相覷。
　　呂律沒想到，到這邊還能碰上個興辦家庭農場的，只是這遭遇，也是讓人無語了。
　　“哥幾個，他也確實難，咱們幫他壹把？”呂律笑著問道。
　　對於幾人來說，打野豬已經是家常便飯了，但對於不少獵人，尤其是普通人，野豬可是他們最不願意遇到的野獸。
　　壹豬二熊三老虎的名頭不是蓋的。
　　每年被野豬傷到的，也比熊瞎子和大爪子傷到的要多得多，可謂是兇名赫赫。
　　“妳是把頭，妳說了算！”
　　幾人不約而同朝呂律看來。
　　呂律擡頭看了看天色：“這個點，野豬也快來了吧！”
　　“對對對，每天就差不多這個時候……”湯立雲急急說道。
　　“行吧，領我們去看看！”呂律說著，站起身來。
　　湯立雲沒想到幾人這麽輕易就答應了，神情壹下子變得驚喜，趕忙上前領路。
　　幾人也不墨跡，各自提著家夥事兒跟上。
　　元寶和幾條狗子也爬了起來跟著，呂律見它們壹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蹲下身，揉了揉元寶腦袋：“回去，就在這歇著，幫我們看著馬和帳篷！”
　　元寶偏頭看看幾人，猶豫了壹下，壹步三回頭地回到帳篷邊，重新趴下。
　　湯立雲看著幾條狗，贊道：“好聽話的狗！”
　　“那可不，我長這麽大，就沒聽過還有比這更好的狗！”陳秀清壹臉嘚瑟。
　　“不帶狗，那野豬能打嗎？”湯立雲有些擔心地問。
　　“咋不能打啊……知道有幾頭野豬嗎？”呂律微微壹笑後問道。
　　“我那天在石砬子上看了下，有八頭，還有幾個小豬崽！”湯立雲連忙說道。
　　呂律微微點了點頭，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
　　沿著山邊走著，倒也沒走多少路就看到壹大片綠油油的麥田，隨著山風，麥浪翻滾。
　　壹路上，果然看到好幾處被野豬糟蹋的麥地。
　　從這些地方看得出，野豬有個習慣，喜歡吃麥子最上邊發甜的部分，反倒不吃麥穗。偷吃的時候來回亂跑，踩毀大片麥子，還有不少地方被翻拱出泥坑，在裏面打滾，泥土都被野豬來回翻滾碾壓，變得光滑。
　　每壹片被糟蹋的地方都不小，隨便壹片地方，都得禍禍數百平米的面積。
　　那可都是糧食啊！
　　可呂律也聽出來了，這群野豬由最開始的時候用槍聲、炮仗聲，或是敲鐵盆的聲音就能嚇跑，只是次數多了，這些野豬壹直沒受到啥傷害，反倒不怕了，甚至變得越發暴躁，聽到聲響，非但不跑，居然還想著傷人。
　　這分明就是被調教得不怕人了，都習慣了。
　　數分鐘後，壹行人來到地頭靠近山邊的位置，那裏有壹個凸出的石砬子，上面還坐著壹個青年，大概二十來歲的樣子，挎著的是壹把步騎槍。
　　見到壹行人過來，他有些驚喜地說道：“爸……人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