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如此多驕

嗷世巔鋒

歷史軍事

半夢半醒間,陳瑞就覺著頭痛欲裂,他只當是宿醉的緣故,於是掙紮著想要起身,誰知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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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節外生枝【續】

紅樓如此多驕 by 嗷世巔鋒

2024-2-17 20:27

  有人出首揭發禮部官員陰謀陷害自己?
  焦順楞怔了好壹會兒,也沒能分析出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說是好事兒吧,自己眼見就能離京避禍,卻突然被這事兒橫插壹缸子耽擱了行程。
  說是壞事兒吧,這抓到了禮部的短處,又明顯有利於自己——而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這件事到底能不能打破自己腹背受敵的窘境。
  他有心想要追問更多的細節,那秦司務卻是壹問三不知,說是臨時得了部裏差遣,具體如何恐怕連部裏都未必清楚,只有去大理寺才能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說著,又巴巴奉上壹份公文,卻是尚書陳禮簽發的手諭,讓焦順以當事人的身份代表工部出面垂詢此案。
  這還有什麽好說的?
  焦順只得辭別了史鼐,快馬加鞭的趕奔大理寺。
  大理寺衙門背靠什剎海而建,平日門前就車水馬龍熙熙攘攘,以至於官員們的車架都要從側門出入。
  焦順趕到的時候,這衙門口又比平日還要熱鬧不少,許多人三三兩兩的聚集左近,對著衙門裏指指點點的。
  焦順趁著下車的功夫側耳聽了壹會兒,都是在議論上午有人敲登聞鼓的事兒——至於進壹步的消息,因大理寺庭審並不對外開放,市井間自然就只能捕風捉影,當不得真。
  原本是要去出公差,所以他身上穿的是六品官袍,守門的衙役小吏見了自然不敢怠慢,問明來意之後,便將他引到了西側壹處值房裏。
  還沒等進門,就聽裏面吵吵嚷嚷的,還有人大聲提起他焦某人的名姓,焦順有心駐足聽個真切。
  但帶路的門子也是老於世故的,壹見焦順步履遲疑,便急忙高聲呼喊:“工部司務廳主事焦大人奉命而來,還請老爺們出來交接壹下。”
  值房裏登時壹靜。
  不多時走出兩個陰沈著臉的中年官員,他們面色不善的瞪了焦順壹眼,卻並未開口,而是徑自結伴而去。
  緊接著,又有個山羊胡迎出來拱手見禮:“不想焦主事來的如此之快,下官未能遠迎,贖罪贖罪。”
  話音剛落,帶路的門吏連忙引薦:“這位是左寺經歷方大人。”
  大理寺內部又分左右兩寺,左寺負責參與具體刑審工作,右寺專司核準各地案件。
  而經歷是正七品官職,故此剛剛才自稱下官。
  “不敢。”
  那方經歷擺手表示在上官面前不敢稱大人,順勢揮退了那引路的門吏,又請焦順入內說話。
  他看上去雖然還算恭敬,可方才那二人的態度,焦順可是盡收眼底的,於是進門落座後也懶得寒暄,直接拿出了陳尚書的手諭,表示作為當事人以及工部派來的代表,想要了解壹下案情的具體細節。
  那方經歷倒也敞亮,直接從桌上拿起壹份公文,雙手遞給焦順道:“這是我們寺正大人升堂訊問時的筆錄,還請焦主事過目。”
  焦順接過來先看來眼畫押處,結果壹下子看到了三個熟悉的名字,分別是陳萬三、李慶、以及鋼鐵廠提舉朱濤……
  ……
  時間倒回七月初三。
  這天下午朱濤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要通過陳萬三將事情透露給焦順——畢竟焦順才是他的頂頭上司,只要能得到焦大人的庇護,禮部主事難道還能奈何得了工部的官兒?
  陳萬三聽完由來始末不禁義憤填膺,當時就表示要稟給恩師焦大人,也好讓其早做提防。
  而這也正是朱濤的目的,於是叮囑陳萬三務必小心,不要走漏消息之後,就先行告辭離開了。
  只是讓朱濤沒想到的是,他前腳剛走,醉醺醺的李慶就從外面回來了,因見陳萬三套上了換洗的制服,壹副要連夜外出的樣子,便好奇攔住詢問。
  陳萬三當他是性命相托的兄弟,況且兩人又都是焦順的‘弟子’,故此半點也沒隱瞞,竹筒倒豆子似的復述了壹遍。
  說完,又準備拉李慶壹同去焦家示警。
  李慶踉蹌著被拖出去幾步,忙嚷道:“妳急什麽,等我去換壹身幹凈的衣服!”
  說著,甩開陳萬三進了自己的宿舍。
  陳萬三在外面焦躁的等了半刻鐘,也不見李慶從裏面出來,不耐之下推門進去,卻發現李慶丟了滿床的衣服,卻坐在書桌前咬牙切齒,也不知是在跟誰較勁兒。
  “妳到底去不去?”
  陳萬三連聲催促道:“再不趕緊換衣服,我可就不等妳了。”
  “去是要去……”
  李慶咬著牙轉過身,額頭的青筋突突直跳:“不過咱們到底該去哪兒,我現在還沒拿定主意!”
  “這有什麽好想的?”
  陳萬三不解道:“恩師這會兒應該也已經散衙了,咱們當然是去榮國府找他。”
  “不是這意思!”
  李慶狠狠的甩著胳膊,力道大的讓手腕生疼,他壹邊齜牙咧嘴的揉捏,壹邊十分突兀的問道:“妳可聽說過,焦大人是怎麽當上官兒的?”
  雖然這個問題和眼下的事情風馬牛不相提,但陳萬三還是老實答道:“自然是先襲了義父的爵位,然後才當上官兒的。”
  “哪有這麽簡單!”
  李慶又忍不住狠狠甩手,然後握著腕子齜牙道:“我聽說榮國府的老爺們為了這爵位大動幹戈,要不是皇帝老子聽說了襲爵的事兒,下旨讓他去工部做官兒,只怕他連性命都未必保得住!”
  這些事情早在工學裏傳遍了,只是其中有些細節未曾對未披露,故此衍生出了好些版本,反派壹會兒是榮國府、壹會兒是寧國府,還有說焦順是賈家私生子的,要不然怎麽會把爵位給他?
  可如今說這些有什麽意義?
  陳萬三迷惑不解,李慶卻激動的手舞足蹈:“這說明什麽?說明咱們這樣的人想當官、想當大官兒,就得鬧出點兒動靜來,最好能捅到天上去,不然誰知道妳是誰?又憑什麽提拔重用妳?!”
  “這……”
  “這回就是個好機會!”
  李慶不給陳萬三開口質疑的空隙,繼續指定江山道:“咱們去順天府、去刑部、去大理寺,去督察院、去特娘的告禦狀!我聽說皇帝老子也煩透了禮部的酸丁,咱們要是能把他們給告倒了,往後我就是李順,妳特娘就是陳順!”
  直到這時候,陳萬三才終於意識到好友正處於醉酒當中——雖然平時李慶就對那些當官兒的不服不忿,總想著我上我也行,但他清醒的時候卻絕沒有捅破天的勇氣。
  於是哭笑不得的道:“我就說讓妳平時少喝酒——罷了,妳在家歇著,我自己去就成。”
  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別走!”
  李慶邁著醉八仙的步子,跌跌撞撞擋在了門前,瞪著猩紅的眼睛激動道:“妳慫了?妳慫了?!妳忘了那些讀書人是怎麽瞧不起咱們的?在工學裏,連啟蒙的童子都編歌兒笑話咱們,就更別說是那些酸丁教習了!”
  “焦大人好容易搞出個工戲來,想著給咱們這些人長長臉,結果又被他們說成是男盜女娼!”
  “工學裏攏共就出了壹個九品芝麻官兒,他們就想逼著咱們去考科舉——特娘的,怎麽不見那些酸丁來跟老子比手藝?!”
  “如今他門又背地裏給焦大人、給工學使絆子——妳想想,要真讓他們得了手,咱們往後還轉什麽武官,被趕回家都是輕的,說不定還要抓起來問罪呢!”
  “這壹樁樁壹件件的,分明就是要把咱們往死裏整,難道他們能做得出來,就不興咱們還手了?!”
  聽李慶這壹樁樁壹件件的擺出來,陳萬三也是壹肚子的階級仇恨,可卻並沒有被他牽著走,而是直擊要害道:“把事情稟給恩師,他自然也會……”
  “也會個屁!”
  李慶甩著手啐了壹口,不屑道:“他如今有錢有勢有官兒做,那還豁得出去跟那些酸丁玩兒命?”
  說著,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也就咱們兄弟,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才敢去搏這潑天的富貴!”
  說完之後,他發現陳萬三皺起眉頭壹副不認同的樣子,這才想起自家這兄弟是焦順的忠實擁躉,斷容不得人誹謗‘焦老師’。
  於是忙又往回找補:“俗話說有事弟子服其勞,咱們這壹回若成了,往後自然沒人敢招惹恩師;若不成,也省得他老人家親身犯險不是?”
  陳萬三沈默了,好半天才擠出壹句:“說這麽多,妳還不是想搏個富貴……”
  “搏富貴有錯嗎?有錯嗎?!”
  李慶瞪著眼睛反問:“再說了,這事兒對恩師來說最多錦上添花,鬧不好還可能吃掛落,還不如咱們搏壹搏,順帶也給他老人家分憂解難!”
  陳萬三再次陷入了沈思當中。
  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李慶早不知什麽時候睡的鼾聲四起。
  陳萬三給他蓋上了被子,回到屋裏輾轉反側壹夜未眠。
  第二天壹早。
  陳萬三正蹲在廊下刷牙,後面李慶期期艾艾的湊了上來,訕笑道:“昨兒那酒喝著沒什麽,不想回來就上了頭……那什麽,我說的那些胡話,妳可千萬別當壹回事。”
  陳萬三不置可否,等到有條不紊的刷完了牙,這才回頭問了句:“妳慫了?”
  “不是!”
  李慶擡手要點指,卻覺著腕子生疼,忙又垂了下去,苦笑道:“我昨兒就喝醉了瞎吹牛,妳要較真兒可就沒勁了。”
  “不,我覺得妳說的在理。”
  陳萬三站起身來,毅然決然的道:“有事弟子服其勞!”
  “妳、妳!”
  李慶急的搖頭擺尾、忽東忽西的來回踱了幾步,憤而罵道:“妳特娘就是頭倔驢!妳道那些人是好招惹的?沒聽朱提舉說麽,前面是個什麽主事,後面說不準還站著侍郎、尚書、閣老!他們哪根指頭落下來,咱們還不都得粉身碎骨?!”
  “所以說……”
  陳萬三卻是半點不為所動:“就得照著妳的法子,盡量把事情鬧大,捅到天上去,讓他們瞞不住!”
  “我、我!”
  李慶攥著拳頭直跳腳,突然擡手給了自己壹個耳光:“我特娘就是賤,沒事兒喝什麽酒、吹什麽牛?!”
  然後又咬牙道:“妳要作死也別拉著我,我可不跟妳壹起瘋……唉,妳去哪兒?!”
  “去順天府告狀!”
  卻見陳萬三放下手裏的牙具,二話不說轉頭就往外走。
  “妳傻啊妳?!”
  李慶忙追上去扯住他,罵道:“妳壹個人去了空口無憑的,順天府難道還能因為妳幾句話,就去抓禮部的主事、侍郎、尚書?!”
  陳萬三壹想也是這麽個理兒,於是又道:“那我找朱提舉壹起……”
  “壹起妳個頭啊!”
  李慶壹巴掌拍在陳萬三腦門上,咬牙道:“妳當他是妳呢?人家偷偷讓妳傳話,明顯是不想把事情鬧大,妳這會兒過去,他怕是先就把妳給賣了!”
  “那該怎麽辦?”
  “這個麽……”
  李慶來回踱了幾圈,斷然道:“妳去跟他說,焦大人私下裏要見他壹面,然後讓他壹個人跟咱們進城,等到了城裏……哼,那可就由不得他了!”
  陳萬三點頭:“那好,我這就去……”
  “回來!”
  李慶沒好氣再次喊住他,質問道:“這不得準備準備?妳知道哪個衙門能管禮部的人?妳知道去哪兒告狀能捅破天?!”
  “這……”
  “我今兒先去打聽打聽,妳約他明兒壹早進城!”
  於是初四這日兩人分頭行事,李慶進城打探好消息,陳萬三也和朱濤約好了明天壹早進城——聽說是焦順要私下裏見他,這朱提舉歡喜的什麽似的,別說是白天獨自進城,就是半夜裸奔著去,他大概也甘之如飴。
  等到了初五這日,還是朱濤自己準備的馬車,不想進城後,兩人把車停在個僻靜處,亮出早就準備好的繩子毛巾,就把這朱提舉五花大綁起來。
  然後又壹路馬不停蹄趕到了大理寺。
  到了衙門口,陳萬三深吸了壹口氣跳下馬車,就要上前擂響登聞鼓。
  李慶忙也忙順著車轅出溜下地,抓住他的肩膀顫聲道:“妳特娘可想好了,這要是……這要是……”
  “其實我壹個人就夠了。”
  陳萬三反手拍了拍李慶的手,示意他其實不需要跟著走到底。
  “妳特娘磕磣誰呢?!”
  李慶勃然大怒,越過陳萬三蹬蹬蹬上了臺階,只是離著那登聞鼓越近,他的腳步就越顯得沈重,尤其是感受到門前衙役們探究的目光,就更讓他難以前進了。
  這時陳萬三也壹步步的上了臺階,輕輕拍了拍李慶的肩膀:“去把朱提舉弄下來吧,這事兒可少不了他。”
  說來他們還是占了制服的光,這東西看不出來路,卻明顯屬於官方所有,樣式又光鮮,鬧的衙役們都以為是哪路軍將呢,不然只怕早過來趕人了。
  李慶如蒙大赦,忙又飛也似的跑下了臺階,邊把朱濤往外拉扯,邊道:“朱提舉,如今不管妳認是不認,那邊兒都會認定是妳走漏了消息,還不如幹脆壹條道走到黑……”
  與此同時。
  臺階上,陳萬三深吸了壹口氣,大步上前拿起滿是積灰的鼓槌,敲響了已經十余年沒被人動過的登聞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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