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9章 自作孽，不可活

　　時間進入吳王慶忌三十二年，即公元前482年，農歷三月末。
　　吳國伐滅代國、中山國的兩路大軍，進展並不順利。
　　田穰苴雖率軍占領了中山國所有的城邑，卻被中山人“以山嶺包圍城邑”的戰法，搞得不勝其擾，損失頗為慘重，不得不守在城內，以待時變。
　　雁門關那邊，孫武所部兵馬對雁門關久攻不下，索性就在那裏跟代軍對峙起來。
　　壹連兩個月，孫武都沒有對雁門關發起進攻。
　　就在這時，燕國以及東胡、林胡、婁煩、匈奴等遊牧民族組成的聯軍，終於抵達了雁門關，磨刀霍霍，準備對吳軍發起反擊。
　　慶忌增援的五萬兵馬已經到位，但是孫武認為，此時不宜跟燕代聯軍以及胡虜們正面壹戰，於是主動丟棄了孟縣、霍人等城邑，大軍退守到晉陽城、梗陽、平陵、祁縣。
　　吳軍憑借著完善的防禦工事，堅壁清野，避而不戰。
　　由於缺乏大型的攻城器械，再加上兵力方面不占據多少優勢，聯軍不敢發起攻城戰，只是針對吳國的太原郡各處地方，展開了慘無人道的“掃蕩”。
　　“胡狗，老子跟妳拼了！”
　　“殺！”
　　“鄉親們，這些人面獸心的胡虜要霸占我們的家園，淫辱我們的妻兒，劫掠我們的財產，殺戮我們的同胞！我們能答應不？”
　　“不能！不能！”
　　太原郡的各處鄉邑，黎庶們都自發的組織起來，奮起反抗。
　　他們拿著鐵劍、銅戈、斧頭等五花八門的武器，甚至是用上了木棒、鐮刀、菜刀、鋤頭等東西，跟胡人浴血奮戰。
　　然而，他們的滿腔熱血，最終還是不能改變被身首異處的下場。
　　燕趙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
　　有著尚武之風的黎庶們，不論是青壯，還是老弱婦孺，都拿著趁手的家夥，跟入侵自己家鄉的敵人拼命。
　　“噗！”
　　“唰！”
　　壹個兩鬢斑白的老者嘶吼著，拿著壹把鋤頭撲了上去，卻被壹個胡虜獰笑著，壹劍砍斷了胳膊，而後被踹飛了出去，血流不止。
　　眼看著倒在血泊之中的老者奄奄壹息，要活不成了，那胡人還想上前補刀，卻冷不丁的遭到了壹個“熊抱”，被撲倒在了地上。
　　“放開我！嗷嗚！”
　　那是壹個年邁的婦人，憑借著壹口牙齒，硬是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吃痛之下，那胡人發了狠，把婦人壹腳踢飛出去，而後壹劍刺穿她的胸膛。
　　“娘！”
　　壹個中年漢子紅著眼睛，悲憤的怒吼壹聲，壹矛投擲過去，直接給那胡人的心窩子來了壹個“透心涼”！
　　看見自己的同伴被殺，胡人們也都憤怒異常，圍了上去，將那個敢於反抗的漢子亂刃分屍，剁成了肉醬。
　　這偌大的村落中，到處都發生了戰鬥。
　　廝殺聲、哀嚎聲、獰笑聲等等，各種各樣的聲音混雜在壹起，形成了壹種宛如人間煉獄壹般的景象。
　　過了許久，村落裏邊燃起了壹片火海，滾滾濃煙沖天而起。
　　胡人們滿載而歸，手上拿著雞、鴨、鵝等等家禽，車子上放著剛剛被放過血的豬、犬、牛等等牲口，渾身上下盡是嗜血的氣息。
　　原本祥和的村落被付之壹炬，並沒有剩下幾個活口。
　　而這，只是偌大的太原郡的壹個縮影。
　　胡人們缺乏攻城器械，無法攻城，只能對來不及撤走，或者是不想撤走的農村進行燒殺搶掠，以此來補充軍資，順便慰勞壹下自己。
　　雞、鴨、鵝、牛、羊等家禽牲畜，以及壹袋又壹袋的糧食，那就是胡人們的戰利品。
　　還有壹些婦女，也被他們當成了戰利品，跟驅趕牛羊壹般帶走。
　　有些不勝其辱的婦女，直接投河自盡，或者是跟胡人拼命，最終慘遭殺害……
　　相對於胡虜們的殘暴行徑，燕軍和代軍還是能做到秋毫無犯的。
　　畢竟，他們都有著軍紀的約束。
　　他們是士兵，而不是禽獸！
　　當然了，也有壹些眼看著胡人燒殺搶掠，賺得盆滿缽滿，自己也心動的代軍士兵，加入了“洗劫大軍”之中。
　　代軍不同於燕軍，不同於中原列國的軍隊。
　　代軍的成分很是復雜，其中絕大多數都是胡人，趙無恤所樹立軍紀約束不到他們。
　　此時此刻，趙無恤搭乘著壹輛戎車，經過壹座村落的時候，還三申五令，嚴禁將士燒殺搶掠，要對黎庶們秋毫無犯。
　　但是，又有多少將士能聽從趙無恤的命令？
　　“他就是趙王？”
　　“呸，什麽趙王，分明是代蠻子。他可是先君簡公（趙鞅）臨終前所立的儲君，為何要聯合塞外的胡虜來禍害咱們？”
　　“我趙人中，出了壹個大禍害！”
　　“他趙無恤已經不是趙人了，他是戎狄……”
　　大街小巷，鄉野之間，人們都在議論紛紛。
　　走在路上的趙無恤，心情很是沈重。
　　他環顧左右，看見的都是黎庶們的冷眼，以及百般嫌棄，對自己畏之如虎！
　　趙無恤，他是趙國的國君，為何會被自己的“國人”嫌棄到了這種地步？
　　難道是吳人的同化能力太厲害，能在短短兩三年的時間內，讓趙人全部歸心了嗎？
　　不，並非如此。
　　天作孽，猶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這壹切都是趙無恤壹手造成的。
　　“寡人得到了趙國故地又如何？寡人……已經失去了趙人之心。”
　　趙無恤不由得苦澀的壹笑。
　　……
　　晉陽城。
　　孫武以及公子章、胥門巢等壹眾吳軍將領站在城頭上，聽著斥候們送來的探報，也是久久不能釋懷。
　　“唉！”
　　孫武低著頭，深感內疚的嘆氣道：“是老夫害了太原郡的國人遭到如此劫難。老夫，有何面目再見太原郡的父老鄉親？”
　　“我……愧對大王，愧對國人。”
　　站在壹邊的公子章勸慰道：“武安君，切莫悲憫自己。”
　　“太原郡所發生的壹切，跟咱們固然脫不了幹系。但，在太原郡燒殺搶掠的不是咱們，是胡人！”
　　“之後，我等壹定會為無辜死難的父老鄉親報仇雪恨！”
　　“對！報仇！”
　　“向胡狗復仇！”
　　士氣可用！
　　在這壹刻，所有的吳軍將士，以及太原郡的黎庶已經同仇敵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