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壹十八章 眼睛要大，要會哭！

　　順天電影學院，表演系形體教室。
　　此刻在門外，足足幾十號男男女女的學生三五成群地站在壹起，等待著叫號，有幾個跟孫玉婷特別熟悉的，自然是湊過去跟她邊說話邊等。
　　眼看又是壹個女孩子推門出來，臉上還淚兮兮的，孫玉婷已經見怪不怪，聽房間裏傳來壹聲“下壹位！”，她馬上就打住話頭，拿起手裏的名單掃了壹眼，道：“下壹個，98級，楊雯。”
　　“到。”
　　“進去吧，別緊張！”
　　……
　　“啪啪！”
　　“請進！”
　　壹個女孩子推門進來，怯生生的，躬身，“韓老師好，鹿主任好，錢主任好。我是98級表演系的楊雯。”
　　韓順章擡頭看她，面帶微笑，“別緊張，好吧？就發揮出妳平常的水準就好，妳也看見了，這兩位都是妳的老師，我也是妳的老學長，所以，咱們不緊張哈！”
　　楊雯點點頭，卻還是抿著嘴唇，兩手絞在壹起，壹看就還是很緊張，不過主考官這麽和顏悅色地開導，她當然感激，道：“謝謝韓老師！”
　　韓順章點點頭，上上下下端詳她片刻，然後道：“這樣，妳來壹段哭戲！要無聲的哭那種，委屈，楚楚可憐。妳可以有壹分鐘的準備時間。”
　　楊雯聞言楞了壹下，但很快就點了點頭，“好的！”
　　對於壹個演員來說，這基本上可以算是偏低等級別壹點的要求了。
　　沒有臺詞，沒有情境，只是要求妳給出壹種狀態而已，無非笑、哭、愁、得意、傷感等數種而已，實話說，這是進了電影學院表演系之後，第壹年就會學習的東西了——釋放自己，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任何情境之下哈哈大笑、哇哇大哭，也可以隨時隨地趴下學狗叫、學貓叫。
　　若在平常，比如在課堂上，這是幾乎每壹個表演系的學生都能做到的。
　　楊雯深吸壹口氣，調整了片刻自己的心情，試圖想要哭出來。
　　她已經在外面等了四十多分鐘了，看了足足壹二十號同學進來又出去，對這次試鏡的要求，已經了如指掌——女生要求表演哭，和笑，男生要求深情和憤怒——實話說，對於到順影來挑人選演員的劇組來說，這個要求是多少有點怪異，也顯得有些過於簡單了的。
　　隨著試鏡的逐漸進行，還在等候的眾人，逐漸就摸清了規律了，還沒進來的時候，楊雯已經在心裏過了壹遍這哭和笑該怎麽表演出來了。
　　不過麽，在平常不算難的事情，等進了這間屋子，卻似乎並不是那麽容易。
　　楊雯醞釀了足足半分鐘，卻還是沒能找到那種想哭的感覺，心裏壹下子就著急起來，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拼命地按照老師傳授的辦法，給自己設定壹個情景——小時候媽媽寧可全家都不看電視，也堅決不許自己看動畫片！
　　然而……完了，居然還是沒有絲毫要哭的感覺！
　　鹿靈犀突然笑笑，開口道：“別著急，多大個事兒啊，緩緩心情，再給妳壹分鐘也沒關系的。”
　　楊雯睜開眼睛，感激地點了點頭，“謝謝鹿老師，我就是、就是有點……”
　　話沒說完，坐在韓順章另壹邊的錢學強卻突然道：“好了，妳可以出去了！別在這裏給咱們表演系丟人！”
　　鹿靈犀聞言搖頭，韓順章則是趕緊擺手，“沒有沒有！”
　　突然壹下子，就這壹句話，好像是就戳到淚腺了，楊雯的眼淚突然就嘩嘩地流出來，她也不出聲，就那麽抿著嘴唇，任由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錢學強笑笑，眼見韓順章點了點頭，他笑道：“這不就得了嘛！楊雯同學，別生氣啊，老師今天被叫過來，就是負責幹這個的，嚇唬妳們！”
　　楊雯咧嘴笑笑，表情卻更像是在哭了，她壹邊擡手擦淚，壹邊道：“謝謝錢老師！”那模樣兒，委屈得了不得！
　　韓順章笑笑，伸手壹指桌子前面的紙巾盒，道：“好了，可以了。附贈紙巾，自己抽！回頭有消息了，我們會及時通知妳們系裏的，回去等消息吧！”
　　楊雯這才吸了吸鼻子，走過來扯了兩張紙，臉上終於有了點兒笑模樣，道：“謝謝三位老師！”然後轉身出去了。
　　……
　　等她出去了，沒等韓順章喊“下壹位”，錢學強就忍不住湊過來，看韓順章在他的表格上寫寫畫畫。
　　見他認真地寫上：“A：不夠漂亮，但又太明艷，眼睛不夠大，B：不夠漂亮，不建議，C，可備選。”錢學強不由得笑：“嘿！像妳這個評判方法，我還真是第壹回見，這眼睛不夠大也算標準？”
　　韓順章笑笑，莫測高深，“領導就這麽吩咐的！”
　　錢學強又“嘿！”了壹聲，無語搖頭。
　　在座的三個人，都是出身順影，都是老同學。錢學強是85級表演系畢業，比金漢還高了壹級，出去接了幾年戲，回來考了研究生，然後就留校任教了，鹿靈犀是87級導演系和91級攝影系研究生壹口氣讀下來，是他的學妹，韓順章就更晚些，他是91級攝影系的本科生和95級的研究生壹口氣讀下來。
　　最近幾年，電影學院這邊新舊更替，不少年輕壹輩的力量開始上位，三年前錢學強開始擔任表演系副主任，隨後鹿靈犀也開始擔任攝影系主任。他們兩個，是現在電影學院這邊年輕壹輩裏很重要的代表人物，韓順章代表明湖文化選角，不但第壹站就選擇了母校順天電影學院，而且還把他們倆都拉過來壓陣。
　　不過，別看他們現在大小都是官了，韓順章也已經是明湖文化的影視部經理，說出去招牌也夠響亮，但其實算算年齡，都不算大，錢學強最大，才三十三歲，鹿靈犀只比他入學晚了兩年，但她當年算是個小天才，十六歲就考上大學了，今年才二十九歲，韓順章更是只有二十七歲，都是年輕人，跟學院裏那批老教授們的做人做事，已經有了鮮明的區別，彼此之間溝通起來，也比較隨意。
　　這個時候，韓順章見錢學強壹臉不屑，只好笑笑，把壓在幾十份表演系學生資料表下面的壹份文件抽出來，打開，指給錢學強和鹿靈犀看。
　　兩人見狀都側過身去，只見那頁紙上用鋼筆寫著——
　　小燕子：
　　1、眼睛要大，要靈動；
　　2、要漂亮，但不能太明艷，平民級漂亮；
　　3、要活潑，愛笑愛鬧愛蹦愛跳最好。
　　紫薇：
　　1、要很漂亮，略清純；
　　2、要很會哭，各種哭；
　　3、眼睛要大，但比小燕子小。
　　金鎖：
　　1、年齡要小；
　　2、要很漂亮，最好瓜子臉、桃花眼。
　　周深：帥，英武，憤怒的咆哮。
　　周澈：小帥，低調。
　　五皇子：很帥，要有點貴族氣度。
　　……
　　看完了，兩個人擡起頭來對視壹眼。
　　鹿靈犀表情怪異，錢學強的表情就更怪異。片刻後，他忍不住問：“這就是李謙給妳的選角要求？”
　　韓順章點點頭，“是。”
　　鹿靈犀笑笑，“這肯定是他的字，我認識。”
　　錢學強撓撓眉心，又問：“妳們要拍的，不是歷史戲嗎？”
　　韓順章略思考片刻，道：“更準確的說，我們這是古裝言情劇。”
　　錢學強無語，片刻後，他搖搖頭，“跟那個什麽《流星花園》壹個路數的？”
　　韓順章聞言想了想，道：“應該是不太壹樣，不過路數嘛……都算是言情劇，嗯，還是不太壹樣的。”
　　錢學強嘆口氣，“李謙墮落了呀！”
　　頓了頓，他壹副惋惜的模樣，“像《新白娘子傳奇》，那戲拍的多好！怎麽最近開始凈弄這些東西！妳看看那《流星花園》，那拍的什麽東西呀那是，居然還是李謙的劇本，老金的導演！我跟妳說，我看完了，簡直無語啊！邪門的是，就那種幼稚的東西，居然跟《封神榜》拼了個半斤八兩，真的是……”
　　說到這裏，他又嘆了口氣，壹副黯然神傷的模樣！
　　韓順章笑了笑，道：“等拍出來再看看，妳也別過早失望！”
　　錢學強搖頭，繼續嘆息。
　　這個時候，有人敲敲門，然後孫玉婷的腦袋探進來，“出什麽事兒了嗎？還叫不叫人？”三人這才意識到，他們聊的時間有點長了。
　　於是韓順章直接道：“叫，下壹位！”
　　……
　　“韓老師好，鹿老師好，錢老師好，我是97級表演系的李玉。”
　　“嗯，會點什麽才藝嗎？我看過妳的入學錄像，會跳舞？”
　　“呃……我學會四年民族舞。”
　　“嗯，那好，麻煩妳表演壹下無聲的哭泣，很委屈的那種，要楚楚可憐！”
　　那個叫李玉的女孩明顯是沒跟上韓順章這個突然轉變的節奏，楞了壹下，才點點頭，“好的老師。”
　　……
　　“這個怎麽樣？”等李玉出去了，錢學強忍不住扭頭問韓順章，問完了還道：“97級裏，這個李玉算是個苗子！夠漂亮了吧？眼睛也不算小吧？”
　　韓順章笑笑，搖頭，“哭戲不行，總體有點妖，哭起來時不是李謙要求的那種楚楚可憐賺人眼淚的感覺，我倒是覺得她更適合演那種狐媚又聰明的角色！”
　　“嘿！妳們這……妳們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