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為藝術獻身

　　出人意料的，《黃飛鴻》劇組的拍攝，突然就進入了快節奏。
　　似乎遭受過連續三天反復反復反復地去拍壹個長鏡頭的折磨之後，其它的壹切問題，都已經不成其為問題了。
　　三機位拍攝？
　　OK！小意思嘛！我們可是連六機位都玩過了！
　　表情要更自然壹點？
　　很簡單啊，我可是被同壹個鏡頭虐了三天的人！
　　諸如此類。
　　嗯，據說另外那個時空的墨鏡王，也是這麽折磨演員的，於是，梁朝偉、張曼玉、張震，等等，都被他給磨成了影帝影後。
　　當然，李謙這個算是打折版，或者叫低配版。
　　而對於周寶山他們這些第壹次正式擔綱重要角色的新嫩演員來說，能撐過打折版，基本上就意味著壹般的拍攝流程，對他們來說，已經不是多大的問題了，而作為壹部其實很普通的純正商業制作，《黃飛鴻》對於演技又並沒有什麽過高的要求，所以……自第二個鏡頭順利拍攝成功之後，整個劇組在青島府竹棚內的拍攝，突然就變得順風順水了起來。
　　那當然，拍攝順利，導演高興，演員的自信心在飛速的擡升，工作人員默算進度，也都很開心，整個劇組的氣氛，不知不覺就顯得異常的輕松愉快。
　　大家都高高興興的，不知不覺就把活兒給幹了！
　　只有鹿靈犀，反倒開始沈默下來。
　　拍《我的野蠻女友》那時候，拍《還珠公主》那時候，她都曾不止壹次地在身後、或身側，長時間地盯著李謙看個不住，這壹次，很快又是同樣如此。
　　她是李謙的老師，甚至還曾作為帶隊老師，帶著李謙他們這幫學生出去采風，也曾手把手地指導過李謙的攝影姿勢、攝影技巧等等，但偏偏，自從李謙畢業，自從兩個人都跳出了學校、跳出了“我是老師妳是學生”這個範疇之後，從《我的野蠻女友》到《還珠公主》，再到現在的《黃飛鴻》，鹿靈犀發現自己每壹次進李謙的劇組，每壹次跟著他拍戲，總能見到此前在他身上從不曾發現的壹面。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親身經歷，鹿靈犀覺得自己估計很難去相信，李謙明明只是壹個剛剛走出校門的年輕人，卻偏偏總能像壹個拍了壹輩子電影的老導演那樣，去精準地把握整個劇組拍攝的火候，去精準地掌控整個劇組每壹部分工作人員的工作狀態，從而把劇組的拍攝，在最短的時間內，拉入正規！
　　從《我的野蠻女友》，到《還珠公主》，再到現在的《黃飛鴻》，他的表現……簡直就像壹個妖孽！
　　鏡頭壹個接壹個的拍，劇組的整體氣氛輕松愉快，計劃中大概要拍十七天左右的拍攝量，在經過了最初三天的耽擱之後，在隨後的幾天卻始終都在超量完成，當來到了開機的第八天，就已經追上了計劃中的進度！
　　甚至，這本來就已經很緊張的十七天拍攝期，還有可能會提前結束！
　　這壹天，又是晚飯後，鹿靈犀終於敲開了李謙的房門。
　　許是做了好幾年老師的緣故，鹿靈犀的穿衣打扮的風格，壹直都偏向於保守和鄭重，現在明明是六月底七月初的大熱天，晚飯後洗過澡，她仍是換上了壹身襯衫加長裙的衣服，然後才來敲門。
　　如果換成白玉京……她是可以穿個小背心大褲衩就直接過來了！
　　李謙開了門，她進去坐下，扭頭瞥壹眼，見李謙的筆記本上開著文檔，就好奇地問：“在寫新劇本？會不會耽誤妳？”
　　李謙笑著擺手，與她對坐，道：“小說！沒事兒的，妳來肯定有事兒，說吧！”說話間，他啪的壹聲把筆記本直接合上、推到壹邊，認真地看著鹿靈犀。
　　剛才瞥壹眼的功夫，鹿靈犀只記住了壹個人名，好像是叫……“韋小寶”？
　　當然，這個時候這種事情也就是細枝末節罷了，她心裏裝著更大的疑惑。此時低頭片刻，在腦子裏組織了壹下語言，她才認真地開口問：“在妳看來，要拍壹部戲，比如妳，也比如我，妳覺得最重要的，是什麽？”
　　這個話題很大，也很空泛。
　　但李謙卻沒有絲毫想要應付壹下了事的意思，他認真地想了想，神色很是鄭重地回答：“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應該是這部片子拍出來，不能只有我壹個人喜歡！”
　　鹿靈犀畢竟是順天電影學院做過系主任的，說到專業的問題，自然是無比熟諗與內行，此時聞言，她當即就繼續發問：“妳是在說電影的通俗性？”
　　李謙聞言笑了，擺手，道：“鹿老師，我知道理論的重要性，這壹點，是我跑去電影學院學了四年的關鍵，但我覺得，當我們真的去做事情，其實完全可以不必搞得那麽正式！比如說，什麽叫通俗性？其實說白了，就是要讓觀眾、要讓更多數人接受和喜歡嘛！說白了，電視劇就是收視率，電影就是票房！”
　　鹿靈犀聞言沈思片刻，然後點點頭，道：“是的，要讓別人也都喜歡！”
　　李謙看見她壹副認真思考的模樣，不由得笑起來。
　　妳不得不承認，當壹個像鹿靈犀這樣的知性美女，或者說叫美女學霸去認真思考問題的時候，她的模樣實在是很迷人。
　　盡管她思考的問題，其實對於絕大部分電影人、尤其是當下國內的電影人來說，都完全是常識性的東西了。
　　眼角的余光瞥見李謙在笑，她扭頭看過來，“怎麽了？”
　　李謙笑笑，搖頭，順勢轉移話題，道：“我還以為妳來找我，是要求明天的拍攝要求清場呢！”
　　鹿靈犀聞言楞了壹下，旋即笑了起來，很認真地道：“妳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吧？又不是真的去拍什麽色情、下三濫的東西，只是著裝顯得稍微暴露了壹點而已，若論劇情的話，在這段戲裏，我甚至覺得十三姨還能繼續穿著衣服都已經不太真實了，拍這樣的戲，我有什麽好害羞的？現在清場，將來電影放映，還不是要給所有觀眾看？像這種掩耳盜鈴的事情，我還不至於去做！”
　　李謙聞言哈哈壹笑。
　　有些時候呢，人就是這樣，正面和反面，就是會如此和諧統壹地出現在同壹個人身上，而且真的，壹點都不矛盾！
　　比如鹿靈犀，她其實性子是很偏向於傳統的大家閨秀那壹類的，做事情娟秀嫻雅，如小橋流水壹般，體現到現實生活中，她是壹個生活得甚至有些古板的女人，不喜歡逛街，不喜歡曬漂亮，衣著打扮在當下這個時代來講，算是相當的保守，甚至……給李謙的感覺，她好像都不怎麽喜歡被人追求似的！
　　但是呢，她又是壹個精神生活異常飽滿的人，堅守信仰，堅持自己認為正確的那些東西，輕易不會為外物所動，也基本上不會被外界的壹些東西幹擾到思路，而且，為了她自己認為正確的東西，她對於那些普通女孩子都會去在意的壹些事情，又往往令人驚奇地不以為然。
　　比如，當初確定要接下十三姨這個角色的時候，李謙就問過她是不是會排斥大秀裸背這段戲，剛才又問了壹遍，她的回答總是帶著壹絲不屑的：她不在意！
　　雖然……其實李謙蠻想告訴她，她覺得這可能是在為藝術、為電影而獻出自己的裸背的處女秀，但在李謙這個編劇兼導演看來，《黃飛鴻》這段戲，真的是純粹的商業電影，對於壹部電影來說，它的商業成分要遠大於藝術成分。而十三姨這個角色需要在電影中大秀裸背、打扮清涼，實話說，還真就是有超過七八成的因素，是為了去吸引眼球的！
　　簡而言之，至少是她的這壹段大秀裸背的戲份，跟藝術，頂天了能有壹毛錢到兩毛錢的關系！
　　但是，她就是這麽壹個人！
　　單純，且幼稚，卻又固執得令人油然起敬！
　　笑罷，李謙下意識地道：“那就好！我都有點等不及想要看到明天妳換上那壹身服裝了！”
　　剛才還落落大方的鹿靈犀，此時聞言卻是忍不住臉上壹紅。
　　不過，她只是笑笑，卻並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哪怕是李謙所不期待的回應，也照樣沒有，似乎她真的是並不在意這件事，且真的做好了為藝術而獻身的心理準備！
　　……
　　當天晚上，兩個人聊了足足壹個半小時。
　　鹿靈犀第壹次表現得像壹個學生那樣，不斷地就過去壹年多的時間跟隨李謙拍攝的那些經歷，提出壹些問題。
　　而每壹個問題，李謙都竭盡所能地給於回答。
　　可即便如此，即便李謙的回答肯定是在很多地方都給她解惑了，但最後離開的時候，她臉上帶著的，仍是壹副認真思考的表情。
　　嗯，還是那句話，她就是那麽個人，別管妳是誰，哪怕她親眼看到了妳這麽做有多麽多麽的厲害，如果不經過她自己的反復思考、論證和推理，她都絕對不會輕易地全然相信妳說的那些東西。
　　固執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