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平田的世界（八）

　　“妳是誰？”鏡子裏的那張臉竟真的與封不覺說話了：“我不認識妳。”
　　“我是誰不重要。”封不覺回道，他投去壹道銳利的目光：“重要的是，妳是誰？”
　　“我當然是平田秀壹啊。”對方回道。
　　“不，妳不是，妳只是和他很像。”封不覺道：“別裝了，我知道在這個身體裏還有壹個人格。妳的存在，沒有人知道，平田不知道，高倉不知道，渡邊和橘……全都不知道。”他底氣十足地說道：“妳才是十五年前那件案子的主導者。”
　　“呵呵……哈哈哈哈……”那個男人大笑起來：“不管妳是誰，妳比那個蠢貨要精明得多。”
　　“妳可以叫我F先生。”封不覺道。
　　“妳可以叫我平田秀壹。”那個男人說道。
　　“妳是平田秀壹，那在監獄裏關了十五年的那個精神病是誰？”封不覺道。
　　“他是個和我同名同姓的蠢貨，僅此而已。”對方回道。
　　“明白了……”封不覺道：“我想問壹下，妳和那個蠢貨是何時分道揚鑣的？”封不覺順著對方的意思拋出壹個問題。
　　“大學畢業時起吧。”那人回道。
　　“哼……”封不覺笑了，“我懂了，不如這樣，接下來為了方便交談，我稱呼妳為平田，稱呼那個蠢貨為秀壹怎樣？”
　　“隨便妳。”平田道。
　　“京大畢業後，平田妳打算去大城市發展，而秀壹他卻執意要回到家鄉的小鎮，是這樣的吧？”封不覺問道。
　　“妳說的也未免太過輕描淡寫了吧……那個蠢貨……”鏡中的平田露出殘忍的冷笑：“他放棄了去東京工作的機會，並且主動提出和美佳子小姐分手，對方可是大財團董事的千金，多少男人盯著呢……
　　然後，那蠢貨回到家鄉的小鎮，娶了小時候的青梅竹馬，跑去那種不起眼的小企業裏工作。看看他的下場吧，治子那個賤人背著他和福井有染，而他拼了命地工作，公司卻依然因為壹個中飽私囊的人渣而垮掉，我這六年的人生，這壹生的前途，都葬送在了那個蠢貨的手裏。”
　　“嗯……原來如此。”封不覺道：“大學畢業那年，秀壹做出了壹個重大而痛苦的人生抉擇，於是妳和他就分為了兩個人格。秀壹是個很老實善良的人，他選擇回老家結婚。而平田妳，有野心，有能力，且足夠強硬和冷酷，但妳終究是輸給了秀壹。”他頓了壹下：“直到六年後，1990年11月24日，當平田在廁所裏聽到他同事的對話，他崩潰了，然後，妳就占了上風，獲得了身體的控制權。”
　　“猜得很對，F先生。”平田回道。
　　“妳痛恨秀壹，痛恨他當年的選擇，痛恨他的為人，更痛恨他毀了妳的大好前途。”封不覺接著道：“妳要復仇，徹底毀掉他的人生。”他想了兩秒，開始推理之前的案情：“作為壹個受過良好教育、辦事能力出色、且足夠冷酷的人，在犯罪這件事上，妳比秀壹強多了。要殺福井，有的是辦法，但僅僅殺掉福井是不夠的……以案件的性質和情節而言，秀壹謀殺福井後的量刑會很輕，他的同事，甚至治子，都會出庭為他說話，也許關上幾年他就出來了。”封不覺笑了壹聲：“所以，妳先去殺了壹個警察，再用這個警察的槍去殺死福井，這種案子，秀壹就插翅難逃了。
　　呵……妳確實挺厲害。從邏輯上來說，殺警察的行為也解釋得通，即使秀壹想不起來，在證據面前也無話可說。假如妳為了擴大罪行隨便去殺個路人，那麽毫無動機、且對那段記憶壹無所知的秀壹就可能直接被視為多重人格分裂癥，那麽連同他殺福井的事情也可以解釋為精神問題了。”
　　封不覺呼了口氣：“呼……所以說善算計的人就是可怕啊。”他縮了縮脖子：“嗯……如果是我去做這件案子的話……在11月25日的白天，我會先將埋屍工具帶到計劃好的行兇地點，被臺風摧毀的舊居廢墟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首先，妳對那壹片很熟悉，其次，無論白天晚上，即使在那兒被熟人撞見，妳也可以很容易地編造壹個出現在附近的理由。
　　總之，到了晚上，妳就隨機找壹個正在巡邏的、有配槍的警察，編個理由把他騙到那兒，突然襲擊，然後就地掩藏。其實妳也沒想著藏太久，只要在殺掉福井以前不被發現就可以了，誰知當局壹直沒管那片地，以至於最後屍體過了七年才被發現。”
　　“哦？這些都是妳憑推測想出來的嗎？”平田問道。
　　“是啊，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出來的，但壹開始，我並不知道妳的存在。”封不覺回道：“秀壹他是不會做出這些事的，他和妳差遠了，那家夥即使想要奪槍，也不會為此殺人，他最多就是計劃著從背後將別人打暈，指望著在自己殺掉福井以前，事情不會敗露。”他的眼珠子轉了壹圈，面帶微笑道：“但平田妳不壹樣，如果假設是妳在作案，我就可以頗有把握地做出以上的推斷。”
　　“哼……那妳不妨接著猜猜後面的事情。”平田說道。
　　“後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妳控制身體的時候，秀壹就是沒有記憶的狀態。”封不覺回道；“26日下午，毫無疑問的，妳清楚地知道治子離家是去找福井了。於是，妳在口袋裏放上壹張寫著六番町4-5號的紙，揣上手槍，來到福井的洋館附近，然後將身體暫時還給了秀壹。
　　他突然恢復意識，不知所措，口袋裏有把槍，讓他很害怕，然後他看到了那張紙，渾渾噩噩地來到了福井的洋館，到二樓撞破了他們的好事。福井那種人，肯定是叫罵著朝秀壹走過去，企圖把他趕走。
　　暴怒、痛苦、迷茫，或者是妳下的某種心理暗示，有無數可能會導致腦子壹片混亂的秀壹拔槍射擊，這幾乎是必然發生的，這是妳設下的圈套。
　　至此，秀壹就有了第二段記憶。而在他開槍後不久，妳就重新接管了身體，進行下壹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