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

要離刺荊軻

歷史軍事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朕奮三世之余烈,用天下之大義,乃執三尺劍,以做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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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3章 望城止寒

我要做皇帝 by 要離刺荊軻

2018-6-22 23:17

  白道是秦直道的壹部分。
  但同時,它比秦直道更古老。
  至少在數百年前的春秋時期,它就已經存在。
  它是遠古的先民們,用雙腳走出來的壹條道路。
  但,在秦人手裏,這條古道被拓寬,被加固,被延長。
  最終,出現了這樣壹條貫穿南北,長達數百裏,直至高闕的道路。
  因為當年秦人對河間地放棄的太過迅速,以至於匈奴人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得了整個河間地。
  所以,白道在如今還是默默無聞,只在商旅和牧民之間流傳。
  但在歷史之上,這條古道在兩漢後,卻流盡了鮮血。
  北魏時期,這條道路是北魏政權控制河套地區的重要通道。
  至北齊,宣文帝高洋率軍大破柔然時,就是將後勤輜重留在白道。
  隋朝時,衛王楊爽,在此大破突厥。
  初唐之時,突厥人也是在此殺死了劉武周。
  抗戰時期,吉鴻昌將軍更是親筆手書“化險為夷”四字,稱贊白道的作用。
  當然,現在的漢軍諸將,沒有壹個人知道這些事情。
  但,出塞後立即搶占白道,卻是任何壹個稍微有些軍事常識的人,必然會去做的事情。
  原因很簡單。
  當漢軍從雲山壹側的黑水河進入到塞外草原時,白道就是出現在漢軍面前的第壹條道路,也是唯壹壹條人造道路。
  而且,這條道路還很寬闊,更是非常堅固!
  秦人修路,向來是以質量和效率著稱。
  秦直道,秦馳道,甚至被後人用了壹千年。
  無數王朝躺在秦王朝的功勞簿上,安逸舒服的打了個飽嗝。
  直到,秦人的道路再也不堪使用……
  直到,出現了第二個二楞子——隋煬帝楊廣。
  所以,白道必然可以承載漢軍的重載補給馬車和各種重裝備。
  更是在這個冬天,為數不多,可以避免大軍陷在泥濘和寒風中的道路。
  更重要的是,白道直通高闕。
  占據了這條道路後,漢軍就可以沿著道路,直插高闕。
  義縱騎著戰馬,矗立在壹個小山坡上,望著漢軍主力,沿著白道不斷前行的場景。
  遠方壹個已然廢棄了許久,只留下兩個殘垣斷壁的關塞廢墟,已經清晰可見。
  “那是秦的新雍塞……”義縱拿著地圖,對照了壹番後,感慨道:“滄海桑田啊……”
  當年,蒙恬率領秦軍最精銳的軍隊,北上驅逐胡虜,強大的秦軍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匈奴、樓煩、林胡、東胡,統統攆走!
  然後,秦軍占據陰山,並且前出陰山,以陰山為基點,重新勾畫了新的防禦體系。
  自榆林塞以南,二十七軍塞及三十四縣,相繼設立。
  當年的秦帝國,依然是那個氣吞萬裏如虎,睥睨當世,橫壓世界的無敵帝國。
  所以,秦人的野心也大的驚人。
  他們在這塊土地上,設立了兩個郡級行政單位。
  高闕以南,是九原郡。
  高闕以北,是所謂的“新秦中”。
  秦人很顯然,希望將此地建設成第二個關中。
  不僅僅大肆移民,更在此地,將許多關塞之名,冠以關中地名。
  如,那個已經廢棄的“新雍塞”,還有同樣被掩埋在廢墟裏的“新鹹陽”“新安陽”……
  秦始皇和蒙恬,顯然希望通過以此來將此地徹底控制和掌握。
  但是……
  隨著壹代雄主秦始皇帝駕崩,天下局勢轉瞬傾覆。
  帝國失去了它的控制者和領導者。
  即位的二世,稱其為蠢材都是對蠢材的侮辱!
  義縱甚至覺得,哪怕是放只豬坐在二世的位置,也不會比他幹的更差勁。
  短短幾年之內,秦帝國的霸業就被那個蠢貨葬送。
  不僅如此,他甚至連帝國的底褲都給敗掉了。
  自孝公以來,秦人七世先王,兩百余年的基礎,壹朝喪盡。
  看著腳下的這條堅固的寬闊道路——即使已經過去了七八十年,盡管已經長滿了野草,但這條道路,依然存在,並且依舊堅固如斯。
  義縱就越發的相信,當年賈誼賈長沙的評論沒有錯——向使二世僅得中人之姿,秦帝國也不會崩滅。
  當然,義縱明智的沒有將這些話說出口。
  他拿著地圖,比照著情報,道:“我軍已至新雍塞,距離梓嶺不過百十裏!”
  他雄心萬丈的對左右下令道:“傳我軍令:全軍加快速度,務必在今日下午日暮之前,進抵‘新鹹陽塞’占據梓嶺壹側的高地!”
  “諾!”左右都是轟然應諾。
  立刻就有傳令兵,將這個命令傳達到全軍。
  “派去通知上郡衛將軍的使者也不知道到了沒有?”義縱喃喃自語兩聲。
  這次,他統帥大軍,先行出塞。
  雖然說,是可以解釋成“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但關鍵還要看人家郅都認不認。
  這個事情,要是郅都認,那就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但要是郅都不認,那就樂子大了。
  這官司估計怎麽打也打不清楚。
  甚至可能成為壹樁公案、懸案!
  想想看,要是衛將軍郅都覺得是車騎(義縱)要貪功,手下的部將再壹鼓噪,嘿嘿……
  更麻煩的是,義縱很清楚,因他這個舉動,肯定會使得郅都所部陷入麻煩甚至災難之中。
  要是郅都吃了虧,然後把心壹橫,是完全可以將責任和問題推給他義縱的。
  義縱雖然確信郅都人品很好,應該不會計較。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政壇上的事情,誰說得準?
  何況,此事還幹系著壹萬五千多人的生死以及數以十計的將官前途。
  所以,義縱此時,其實是忐忑不安的。
  思慮著這個事情,義縱也不得不嘆息了兩聲。
  這個時候,壹個傳令兵,策馬飛奔而來,壹到義縱面前,他立刻翻身下馬,行了軍禮,呈著壹個軍報,道:“虎賁衛程都尉急報!”
  義縱立刻上前接過來,看了看,頓時大喜,道:“請回復程都尉:本將望都尉,再接再厲,再立新功!”
  卻是程不識那邊傳來了捷報。
  程不識所部,與義縱所部壹般,都是昨日早晨出塞。
  但不同的是,程不識所部是從興樂塞,渡過大黑河,直插梓嶺側翼。
  根據軍報,程不識所部,已經在梓嶺西北方向約五十裏左右的大河之側,全殲了壹支百人規模的匈奴遊騎,並且依然在繼續向著梓嶺方向急行軍。
  按照戰前規劃,假如不出意外,最遲明天下午,程不識所部就至少應該封鎖梓嶺,並且控制住梓嶺的進出要道。
  為中軍主力打開壹條通道。
  壹條通向高闕的道路。
  但這並非易事!
  尤其是在這塞外的冰天雪地中,程不識所部又沒有白道可行,只能跋涉在草原上,行進在泥濘之中。
  這對其全軍的體力和耐力,都是壹個嚴重的考驗!
  ……
  此刻,程不識所部,確實是很行進的很艱難。
  塞外的寒風,帶著風沙,打在人的臉上,疼的厲害。
  天空中又下起了小雨,路面也變得泥濘起來。
  許多士兵的行軍速度都因此受限。
  好在,這次出塞,漢家做足了準備。
  壹口口簡易的行軍鍋在隧營和民夫的努力下,迅速搭建起來。
  壹碗碗熱騰騰的姜湯,加著鹽巴和奶酪,送到士兵們面前。
  使得士兵們能夠驅散寒冷,恢復體力。
  但是,今天晚上在那裏宿營卻成了壹個問題。
  好在,樓煩軍的騎兵們,是這個草原上的熟人,他們很清楚在草原上,應該尋找什麽樣的地方過夜。
  昨天晚上,就是在他們的指導下,程不識所部,才能找到壹個溫暖的山谷宿營禦寒。
  但……
  下壹個可以宿營之地,距離程不識所部還有七十裏!
  若是單人,或者團隊較小,七十裏,轉瞬即至!
  若程不識率領的軍隊是老於行伍的士卒,也可以在日落之前趕到。
  但,偏偏,程不識所部,不僅僅規模龐大,總數幾近兩萬人!
  更麻煩的是,七成以上的士卒,都是新兵!
  尤其是陌刀兵們,大部分都是來自南方的淮泗地區。
  他們中的許多人,壹輩子都沒見過下雪的場景。
  更別提頂著寒風,行進在茫茫草原上,跋涉在泥濘之中了。
  更別提這裏是敵國境內,匈奴騎兵隨時可能出現。
  而漢軍卻不可能跟過去壹般,在內線作戰,可以得到百姓士民的協助。
  大軍的行進速度因此壹度被拖慢到壹個時辰十裏!
  這簡直就跟蝸牛在爬壹般!
  程不識知道,他必須想個辦法,讓軍隊的速度快起來了。
  不然,假如入夜之前,不能找到宿營地。
  在壹片漆黑的塞北夜晚行軍,極有可能導致災難性的後果——會有數不清的士兵掉隊、迷途,然後倒斃在塞北的寒夜之中。
  草原上的夜晚氣溫之低,程不識可是已經領教過了!
  但該怎麽辦?
  程不識急的直撓頭。
  現在的情況是,新兵們完全沒有在這樣的泥濘道路上行軍的經驗。
  甚至樓煩軍的騎兵們,也不是很能適應漢軍的行進速度。
  為了維持大軍的首尾堅固和完整的組織,軍隊就只能犧牲速度。
  不然的話,騎兵壹下子跑的沒影,留下步卒推著車馬和輜重,壹旦出現敵人,立刻就會雪崩!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漢軍先鋒騎兵在左翼發現並且殲滅了壹支匈奴斥候。
  這意味著,匈奴人極有可能已經知道了漢軍出塞。
  很快,最遲在明天,程不識就要面臨匈奴人的襲擊了。
  甚至可能,在今天晚上,漢軍就要面臨匈奴騎兵的查探以及夜襲。
  程不識的呼吸因此急促起來。
  首次單獨領軍,讓他深感責任重大,心裏面也壹直繃得緊緊的,生怕出了什麽差錯。
  但越緊張,壓力就越大,壓力越大,他的思緒就越亂。
  沒有辦法,程不識只好騎著馬,不斷的催促士兵們加快速度。
  然而,這速度卻始終提不上來。
  新兵蛋子們跟程不識壹樣,處於亢奮和緊張之中。
  方才前軍的先鋒斬首壹百,讓他們對功名充滿了渴望。
  但這泥濘的草地和濕滑的道路,卻又讓他們沒由來的煩躁。
  許多來自淮泗地區的陌刀兵甚至開始抱怨起來了。
  “這該死的道路!”無數人痛聲咒罵著。
  但也有樂觀派。
  譬如來自齊魯的士兵們就發揮了齊魯地區的特點,有人幻想著議論說道:“若是能找到壹個城塞就好了,當年秦朝不是在這河間之地建立了許多城塞嗎?倘若有壹個完好的城寨,我們今天晚上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上壹覺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附和起來。
  這讓程不識聽了有些惱火。
  齊魯的兵,紀律性強,組織好,聽從命令,但有個缺點,太過浪漫了!
  這也是齊人的特點。
  齊魯自古就是富庶的魚鹽之地,當地的百姓,自耕農以上就不愁吃穿了。
  這也使得此地的人民,想法多,有些浪漫。
  譬如當今法家,就有齊法家和秦法家之分。
  儒家也分齊魯之儒和北方之儒的區別。
  甚至,黃老派,也在齊地變種了。
  總之,齊人總能用他們的想法,將很多事情變得面目全非。
  但,這些齊魯新兵的議論,卻讓程不識忽然之間茅塞頓開。
  他馬上就想到了壹個辦法!
  “傳令全軍:在我軍前方五十裏,有秦人之軍塞,可以禦風寒!”程不識立刻就叫來傳令兵下令。
  旋即這個命令傳遍全軍。
  最開始,程不識還有些忐忑。
  但,很快他就發現,效果好的驚人!
  在聽說僅僅在前方五十裏,就有壹個秦人的軍塞,保存完好,可以躲避風寒後。
  齊魯的士兵們首先發奮起來。
  在他們的帶領下,整個大軍的行進速度壹下子就提高了壹倍多!
  就連樓煩軍也因此軍心大振,士氣高昂。
  這讓程不識很奇怪:壹個可以禦寒的軍塞,有這麽大魅力?
  但他哪裏知道,對士兵們來說,若能晚上睡在壹個幹燥舒服的床榻之上,順便將腳泡在滾燙的熱水中,簡直就是天籟!
  靠著這個善意的謊言,程不識所部,終於在天黑之前,抵達了梓嶺西北壹側的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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