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桃園姑娘

　　也許老天爺就不想讓董惜琴太出彩，黑子走了沒多久，天色就開始陰沈下來，又過了有壹個時辰，豆大的雨點子瓢潑而下。
　　唐奕正和宋楷等人聚在壹處打發時間，雨就下來了。
　　“得！想穿也穿不上了。”
　　雨下了壹個多時辰也不見停，董惜琴看著天色雨勢眉頭緊鎖。
　　壹個使女模樣的中年婦人走了過來，新衣是等不來了，只能從舊衣中選壹套應付了。
　　“妹妹要穿哪套？”
　　“就那套湖藍的吧！”董惜琴悠然壹嘆。“倒是要讓幹娘失望了。”
　　那使女勸慰道：“幹娘也是想做到是最好，別失了書院和尹先生的面子，當不會怪妹妹的。”
　　其實，董惜琴想的不是這些。
　　她還是第壹次見幹娘這般熱心呢，她想幫幹娘把這場觀瀾夜宴演好。
　　這幾日，桃園夫人與甄娘子等人幾乎是巨細無疑地安排著壹切，像女主人壹般忙前忙後。也只有董惜琴明白幹娘的心思，作為壹名歌妓，壹生中能有幾次以主人的身份去張羅壹場中秋團圓之宴呢？
　　花名如她，董惜琴也從來都是宴中的壹個點綴，甚至是壹個玩物。
　　她之所以非要以新衣示人，就是想讓幹娘張羅的宴飲更加的完美罷了。哪成想，不但尺碼出了岔子，連天公也不做美。
　　正想著，忽見朦朧雨中，壹個身影佝僂著從遠處跑來。
　　董惜琴心中壹顫，隨即笑魘如花。是黑子。
　　如壹只雨中躥行的靈猿壹般，黑子躬著上身奔了過來。
　　董惜琴立馬就迎了上去，“黑子大哥！”
　　黑子跑到屋檐下才直起身子，從中衣的夾層裏摸出壹個布包，“姑娘的新衣，快看看，濕了沒？”
　　董惜琴接過布包，也不查看，急道：“黑子大哥，快進來擦擦幹凈。”
　　黑子憨憨壹笑，“嘿，姑娘的閨房哪能隨便亂進，走了。”
　　說完，也不等董惜琴說話，貓著腰，又躥進了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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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曹景休和唐奕正在黑子的屋內，鼓噪大叫。
　　“來來來！”
　　“請問黑子兄弟！”
　　曹佾也不閑臟，拿起黑子換下來的濕衣服道：
　　“這麽大的雨，來回幾十裏的路程，衣袍滿身濕透，唯前胸這壹片幹爽如初，妳是怎麽做到的？”
　　黑子剛剛換上壹套幹衣服，壹張大臉黑裏透紅，支吾道：“就那麽做到的唄……咱可是有功夫的人。”
　　唐奕撇嘴暗道：老子信妳個鬼，這分明就是趴在馬背上，盡全力不讓前胸淋雨才能做到這步，和會功夫有屁關系。
　　不過，想想都嚇人，趴在馬背上壹路從城裏顛回來，那得多遭罪啊？
　　“黑子啊！”唐奕忽然叫道。
　　“啥事兒？”
　　“妳是不是看上桃花庵哪個姑娘了？”
　　“沒……沒有！”黑子腔調都變了。
　　唐奕大手壹揮，“看上了就看上了，妳慌甚？妳就說相中哪個了，咱買回來就是！”
　　“真沒有。”黑子板著臉道。“啥買不買的，多難聽，大郎別瞎猜。”
　　唐奕和曹佾對視壹眼，心說，話都不會說了，還沒有呢？
　　不過，黑子不說，唐奕也不好多問，只道是日後多留心，要是看出什麽端倪，就幫黑子說合壹下。至於人家願不願意，他根本就沒想過。
　　我唐子浩的人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容不得妳不願意！
　　“對了。”唐奕想起個事兒來。
　　“惜琴姑娘說那衣服是幾年前的尺碼才會不合身的，她拿幾年前的尺碼去做什麽衣服啊？”
　　黑子神情壹暗，“因為惜琴姑娘已經好幾年沒添過新衣服了。”
　　“……”
　　這話打死唐奕他也不信啊，堂堂花魁，幾年沒添過行頭，這事太扯了。
　　“誰跟妳說的，也就妳這大老粗信吧？她出去唱兩首曲子頂得上尋常人家好幾年的進項了，連衣裳都不添？”
　　“是真的！”黑子極為認真地爭辯道。“妳別看惜琴姑娘表面上挺風光，其實生活拮據的很。”
　　“切！”唐奕壹翻白眼。“屁大點兒個桃花庵，上上下下五六十個使女，妳跟我說她拮據。”
　　這時，曹佾卻接道：“大郎這倒是錯怪了桃園夫人。桃花庵人口是不少不假，卻只雇了壹個使女！”
　　嘎！
　　唐奕讓這兩人咽的夠嗆，“那好幾十個使喚傭人都哪兒來的？老子幻覺了？”
　　曹佾不禁奇道：“妳壹點不知道？”
　　“知道什麽？”
　　“那都是桃園夫人往年帶出來的姑娘，還有壹些老粉頭晚景淒涼無處安身，投奔到桃園夫人那裏，夫人收留的可憐人罷了。”
　　“……”
　　哦靠！這桃園夫人真是開善堂的不成？
　　“知道為什麽往年只要有桃花庵的姑娘參加花評榜，榜首之位基本就不會旁落嗎？”
　　“為什麽？”
　　唐奕以前從來沒深究過這些東西，主要是他還沒到尋花問柳的歲數。
　　“壹來，桃園夫人教導女兒確實有幾分手段，桃園出來的姑娘個個人比花嬌，技藝超群；二來就是，桃園的姑娘壹出來，單從品性上就高出別的名妓壹籌，還沒比人家就已經贏了。”
　　“咋還越說越玄了呢？”
　　“古住今來，為妓者不得善終，這是人近皆知的事實。運氣好，入宅為妾，還要看主母的臉色；運氣不好，人老色衰之後無家可歸，饑腸轆轆者筆筆皆是。”
　　“桃園夫人壹生看盡風塵淒婉，深知她們這些苦命人只有抱在壹處相互扶持，才不至於落得個晚景悲涼的下場。”
　　“自從有了桃園居，就有了規矩，壹不可入富家為妾，二不管是不是桃園姐妹，只要有落魄老妓迎門，不可拒之門外。”
　　“所以，桃園的姑娘壹出去就頗受尊敬，因為她們不光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壹班無依無靠的姐妹。”
　　曹佾壹番話，說得唐奕都有點肅然起敬起來。
　　放眼這個時代，範仲淹身邊有個甄金蓮，尹洙身邊有個桃園夫人，柳永身邊有趙香香和陳師師。
　　哦，對了，偶像還有個謝玉英在路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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