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抉擇

　　關墻塌了，唐奕還是可以理解的，甚至可以接受。
　　古北關，百年之前那是漢人的邊關險塞，固若金湯！
　　但是，這百年來，它卻從漢夷邊關變成了大遼腹地的‘內關’，早就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
　　既沒有必要的加固，更沒有必要的修補，是已百年之後，以破敗之關承載這數十萬人的大戰蹂躪，塌了壹角也是再正常不過。
　　但是！！！！
　　耶律重元只剩下壹萬二千守兵！？卻真把唐奕嚇到了。
　　“妳大爺！”也不管什麽別的了，唐奕直接破口大罵。
　　“妳他媽還能再敗家壹點嗎！？”
　　耶律重元也不幹了，不管降不降，他和唐奕之間的關系從來就是那麽微妙……有殺子之仇，也有助資之恩。還有那次海上用拳頭對話的放肆。
　　唐奕開罵，他當然也不示弱，“妳上去守壹個多月試試！！”
　　“那妳也不能把人都打光了吧！？”
　　“八萬人守壹個險關絕地，防守面兒又不大，打的只剩壹萬二，說出去都丟人！”
　　原本唐奕以為，耶律重元打了壹個月，就算有所損耗，剩下壹半兒的人馬還是應該有的吧？加上幽州私兵壹萬、閻王營五千，特麽還守不住壹個古北關三天？
　　可是現在……
　　壞事了！！
　　耶律重元只余壹萬多的殘兵，加上閻王營和私兵也不過三萬，最最要命的是，關墻還塌了！！
　　唐奕臉都白了，看向王德用。
　　王德用接到唐奕的目光，知道這小子雖多智近妖，但終沒經歷過大戰，已經慌了。
　　“慌甚！？”
　　老將軍壹副榮辱不驚之態。
　　“傳我將令，營以上將校大帳議事！”
　　“是……”
　　看向耶律重元，面容又是壹緩，“莫要與這小子壹般計較，把妳的佐將也都叫來。妳們在這裏釘了壹個多月，對情勢最熟。此戰成敗，還要仰仗爾等！”
　　“如何安排，也要聽妳們的。”
　　耶律重元雖然還不知道這老將是誰，但這幾句話說的倒是比唐奕提氣得多。
　　立時抱拳壹禮，下去安排了。
　　壹刻鐘之後，閻王營、私兵家將，還有耶律重元的殘將，盡數聚於壹片石大帳。
　　王德用見人到齊，率先開口：“萬事莫急！現在得那壹萬私兵增援，又是深夜，暫時無甚危機，至少天亮之前不用操心怎麽跑路！”
　　“哈哈哈……”
　　眾將大笑，軍心被老將軍壹句話就給穩住了。
　　伸手壹讓，把眾人引到大帳中間的桌案前，借著燈光，卻見案上擺著壹張山河圖。
　　宋人還好，那些降將，包括耶律重元在內，只看壹眼就不由倒吸壹口涼氣。
　　“這……這是古北關附近的地形圖？”
　　和這個壹比，遼將只覺自己軍中用的那些山河圖，就特麽是擦屁股的草紙！！
　　太詳細了。
　　古北關周圍有幾個土坡，有多高多大，甚至哪裏有棵樹，哪裏有塊石，都標註得清清楚楚。
　　王德用可沒時間和他們糾結圖的問題，看向遼將，“妳們最是清楚，若是加上這壹萬私兵，再加上五千宋兵，依現在的情勢……”
　　“能不能守得住三天？”
　　“難！！”
　　既然已經降了宋，雖然還沒有細化章程，但事急從權，現在擋住耶律洪基的大軍才是重中之重，也沒人與宋人客氣、歉讓了。
　　“難……”王德用壹問，就有人回答了。
　　契丹人純樸，說話直來直去，也不隱瞞。
　　“要是關墻不塌，再守十天也行！”
　　“但是……”言下之意，人太少，堵不住那個缺口。
　　王德用聞聲看向楊懷玉，“妳點子多，又走過古北關，妳說說。”
　　其實不是點子多不多，而是老將軍不全信契丹人的話。
　　楊懷玉道：“確實不容易，但也不是沒可能。死守，他們攻不進來！”
　　耶律重元等壹眾降將聞聲壹暗，看來，宋人是準備犧牲這些殘兵守將了……
　　那個宋將不可能不知道根本守不下來，但還強主要守，為什麽？因為如果守下來，哪怕是守不住多拖延兩天再關破，到時大宋軍隊壹到，形勢也會好上不少。
　　可是，犧牲的是誰？還不是我們這些降兵降將？
　　……
　　王德用可不知道耶律重元心裏想什麽，就算知道，現在也顧不上。眉頭已經擰在壹塊兒……
　　老將軍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竟要他來做如此艱難的決定。
　　守！
　　還是撤？
　　現在撤，退守幽州與狄漢臣的大軍匯合。然後在幽州附近與耶律洪基決戰，這是最穩妥的辦法。
　　可是，要是這麽幹了，就等於把燕雲壹半兒的土地讓給了耶律洪基。
　　能不能打贏？打贏了能不能再把地奪回來？那就沒人說的準了。
　　可是，不撤，死守！！
　　就正如耶律重元所想，這裏每壹個人可能都回不去，新降的遼人也不壹定死心塌地的幫著大宋守這三天，最後可能還是白守。
　　……
　　正當老將軍左右為難之時，唐奕死死盯著圖上的壹個地方，“王爺爺以為……退守幽州的話，之後有幾成勝算？”
　　唐奕的聲音不大，卻有幾分陰冷。
　　“五成……”
　　“那就退吧！”唐奕遲疑了壹下，隨之艱難的出聲。“咱們軍餉充足，兵源也不比大遼少，不怕和耶律洪基耗！”
　　說著，指點山河圖，“我們趁夜從關上撤下來，到金門關以巨石阻塞通路，為狄帥爭取……”
　　砰！！
　　正說著，壹只大手猛的砸在圖上，擋住了唐奕所指的金門關。
　　唐奕壹皺眉，見是楊懷玉，“妳幹嘛！”
　　楊懷玉不答，瞇著眼睛看著唐奕，“妳心裏不是這麽想的……”
　　唐奕壹顫，心跳都漏了壹拍，被他看出來了？
　　臉上卻是抑制不住，壹下子就怒了。
　　“少他媽扯淡！這個時候了，別他媽給我添亂！”
　　楊懷玉笑了，唐奕越是這麽說，他笑得越篤定。
　　他知道唐奕有守下來的辦法，否則這麽多年的兄弟就白做了！
　　猛的把手拿開，壹指古北關外的壹處所在。
　　“妳剛剛在看這裏，妳已經有了固守的計策！！！”
　　“我……”唐奕壹下子就沈默了。
　　他是有計策，但是，不能用！
　　卻是耶律重元有些急了，“這位將軍，既然大郎已有退兵之意，為何阻攔？”
　　“真拿我們這些降將不當人嗎！？”
　　難道真要把這些人填在古北關，省得到時南朝再防著他們了？
　　……
　　楊懷玉輕蔑壹笑，“妳怕死嗎？”
　　“我……”耶律重元語塞。
　　“我，我不怕死！但我也不會無謂赴死！執意守關，無異於送死！”
　　“哼……”楊懷玉更是不屑。“還是怕死。”
　　再指圖上那處所在。
　　“放心，我大宋還沒有讓臣子無謂送死的習慣！這壹仗，妳們只管看著，不用妳死！”
　　說到這裏，驀的瞪圓雙目。
　　“只管看著……”
　　“我的兵是怎麽不怕死的！”
　　……
　　耶律重元等壹眾降將無不駭然，都被楊懷玉的氣勢所懾，下意識地看向楊懷玉所指的那個地方——
　　送、魂、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