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支點

　　三雄並峙古北關，
　　黑龍騰舞群峰端。
　　地扼溯漠三千裏，
　　鎖鑰幽燕萬重山！
　　古北關從高處看，就是壹個兩峰夾道的天然漏鬥。壹側的古北峰與另壹邊的仙女橋把僅有百丈寬闊的關城擠在兩山之間，有如壹個張開雙臂的巨人，把千裏北境攬入懷抱。
　　而在關城之外，巨人壹臂之上還有壹山崗。
　　山崗緊貼在古北關城東側，不過是壹個十幾丈高的黃土坡。
　　因為靠近關城壹側的高度比關城還高壹點點，且距離正好是壹箭之地，若有攻城之兵，幾乎可以站在崗上向城上平射。
　　看似對守城不利，其實卻是壹個死地，上去就下不來了。
　　因為其背靠古北峰，背面和東面都是萬屻峭壁，若想上崗，就只能從正面和西面硬沖。而這兩個方向又都在守關弓弩的射程之內，只要壹隊弩兵就可輕易封鎖山崗。
　　從唐時有古北關開始，守關的兵卒就開玩笑說：誰上那山崗，誰就是箭靶子，和送死無異。
　　所以，就給它起了個應景兒的名字——送魂崗！
　　……
　　現在，楊懷玉把眾人的註意力集中到了送魂崗上，唐奕臉色登時煞白。
　　王德用則是低頭沈思：
　　送魂崗？
　　送魂崗！
　　而壹眾降將壹看是這麽個死地，皆是愕然。
　　這宋將是什麽意思？
　　……
　　那邊，楊懷玉見唐奕裝起了鵪鶉，只得自己繼續給眾人解釋道：“此處在攻城的兵將眼中是死地，但在守城之軍眼中卻是壹個絕佳的支點！！”
　　“支點？”
　　耶律重元壹怔，似是明白了什麽。
　　可那也只是理論上的支點，百多年來，來此守過關的遼兵漢將把這個關口的壹草壹木都摸透了，怎麽還會不知道這個地方？
　　只不過……
　　只不過那只是存在於想像之中，卻是從來沒有人真的依靠那裏守得住關。
　　……
　　只見楊懷玉猛點圖上“送魂崗”三個黑字。
　　“只要放壹隊人在崗上，就可與關城遙相呼應，互為支點！”
　　“遼兵攻關，則崗上騎兵沖出將其腰斬，以緩解城上壓力。”
　　“若遼兵攻崗，則關城上的弓弩齊射，封鎖上崗的坡道。兩相照應之下，關城攻勢必減。塌掉的城墻就在送魂崗下，有外面的騎兵震懾，遼人就算想從這裏攻，也得有膽子來才行！”
　　“如此壹來，只要送魂崗上的兵不滅，古北關就破不了！”
　　“……”
　　除了耶律重元之外的壹眾降將都聽傻了，看來南朝不止唐子浩壹個瘋子，特麽個個都是瘋子！
　　宋人什麽意思？宋人要出城迎戰，在無邊無際的耶律洪基大軍之下搶下送魂崗？瘋了！？
　　這時，耶律重元忍不住出聲：
　　“將軍可能不太了解，那送魂崗並不寬闊，只能裝下個幾千人之數……”
　　“我看過了！”楊懷玉打斷他。“適才上城的之時，某就細仔看過了。的確不大，但放下壹軍之數不成問題！”
　　“正好裝得下壹個閻王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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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誤會了！”耶律重元急道。“我的意思不是能放下多少人的問題，而是就算是能容下五千人，妳也……”
　　下面的話耶律重元沒好意思說，妳特麽當妳那是天兵天將不成？五千人的壹軍敢棄城打野戰？出去不用壹刻鐘，就得被殺的渣都不剩。
　　耶律重元的言下之意楊懷玉怎麽能不知道？只不過，他沒時間和這些契丹人顯擺閻王營的戰力。
　　擡頭看向王德用和唐奕。
　　“讓我去！肯定能行！”
　　王德用瞇起眼睛看著楊懷玉，“外面可是有耶律洪基近二十萬的大軍。”
　　“我知道。”楊懷玉重重點頭。“但是到了這個時候，必須我去！”
　　老將軍沈默了……
　　良久。
　　“老夫還是傾向於大郎的建議，以穩為上，退守幽州！”
　　唐奕聞聲猛的壹拍桌子，“王爺爺說的對！就這麽定了，我是主使，都特麽得聽我的！”
　　“現在就撤！”
　　“……”
　　楊懷玉不說話，整個人定在那裏，壹雙眸子噴火壹般地瞪著唐奕。
　　緩緩擡起手……所指方向正是古北峰上的那座孤廟。
　　“我們楊家的祖宗就在山上看著我呢！妳讓我撤！？”
　　唐奕壹下就炸了。
　　怒吼道：“正是因為楊老令公在山上看著，我更不能把他的子孫再折在這裏！”
　　“大郎……”楊懷玉幾近哀求。“這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閉嘴！！”唐奕咆哮著。
　　“三天！狄帥要三天才能到。妳告訴我，妳怎麽守三天？？”
　　楊懷玉分毫不讓：
　　“三天？”
　　“妳明知道，哪怕多守壹天，耶律洪基就少壹天的南進之機，狄帥就多向北推進壹天！”
　　“那也不行！”唐奕急了。
　　去他媽的國事為大，拿自己兄弟的命去填，他幹不出來。
　　即便知道這個犧牲值得，他也無論如何下不了這個令。
　　“大郎！！”
　　“不行！！”
　　……
　　“都閉嘴！！”關鍵時刻，王德用壹聲怒喝把二人壓了下來。
　　他是趙禎派來穩住陣腳的，是派他來防止唐奕關鍵時候不要命的。
　　但是……
　　真到了這個時候，老將軍發現，他也……下不了這個令了。
　　多拖延壹些時日，對狄青來說，對大宋來說，真的太重要了……
　　最後，老將軍緩緩擡頭，看向耶律重元。
　　耶律重元心中壹顫，這老將的眼神好犀利！
　　只聞老將開口道：“給妳兩萬人……兩天！！守住古北關！能、也、不、能！！？”
　　“……”
　　耶律重元只覺全身僵硬，上下嘴唇在打架。
　　他想說不能，但是他不敢！他怕說出壹個“不”字，這老頭兒會殺人！！
　　“能……能！！”
　　“好！！”王德用壹聲厲喝。“守下來，老夫親自給爾等請功！”
　　“多，多謝將軍……”
　　耶律重元壹咬牙，守！就特麽當是投名狀了！
　　“定不辱命！”
　　只是，到現在他也想不明白，這些宋人哪來的自信？就算他能守住古北關兩天不倒，那五千宋軍又能幹什麽？
　　他這壹說能，楊懷玉立時喜上眉梢。
　　“若是關上能挺兩天，剩下壹天，交給我！”
　　看向唐奕，“這回妳放心了吧？”
　　唐奕不言。
　　壹天……
　　就算壹天，他媽也比登天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