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教大宋

蒼山月

歷史軍事

  慶歷六年,歌舞升平的趙宋王朝。迎來了壹個瘋子……   親眼見識了大宋的雍容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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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0章 當局者迷

調教大宋 by 蒼山月

2018-6-15 15:58

  可能,在那些熱血青年,誌在家國的“有識之士”眼裏,趙禎算不上什麽好皇帝。
  縱觀其壹生,若刨去收復燕雲再看,幾乎未立寸功。
  且開拓不足,守成有余。縱有雄心革除弊政,然,魄力不足,韜略不濟,稍顯倉促。
  在位四十二年,只保下了真宗皇帝留給他的太平盛世,卻沒給後人留下壹個開朗的局面。
  可是……
  什麽是好皇帝呢?
  對於大宋的百姓和臣子來說,他們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有識之士”,不是張嘴閉嘴就是征伐天下血熱憤青,更不是擡筆落墨點評千秋功過的後來人。
  他們就是身處在趙禎時代活生生的人,能有太平日子過,能有壹位知冷知熱、仁德慈善的掌權者……
  比他媽什麽都強!!
  鐵血?
  驕傲?
  那是局外人的矯情,是有識之士的理想國,但,那不是生活。
  平頭百姓、殿上人臣,圖的是什麽?不就是個太平嗎?
  而趙禎……
  做到了。
  千古壹帝,他不是最英武的那個,但他壹定是最被他的臣子和百姓愛戴的那壹個。
  數百年後,那位看誰都是“土鱉”,看誰都比自己差壹截的乾隆爺,壹生只佩服三位皇帝——
  親爺爺康熙、唐太宗,還有……就是宋仁宗。
  乾隆佩服趙禎的可絕不是什麽豐功偉績,而是乾隆爺再牛掰,他也得不到趙禎這般受萬眾愛戴的結局。
  ……
  ……
  趙禎走了。
  舉朝哀悼,萬眾追思!!
  隨著喪鐘響徹霄漢,震撼開封,宣德樓下先是壹靜,歌舞驟停。
  聽聞城樓上文武臣僚壹聲:“恭送吾皇……”,百姓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那哀哀鐘響每壹錘都錘在心間……
  吾皇……走了!!!
  猛然間,哀嚎如梟,泣哭似血。
  上到王公貴族,下至乞丐民夫,無不熱淚橫流伏倒在地,數十萬軍民為這位千古仁帝送上最後壹程。
  而城中各處,沒有來宣德樓過上元節的百姓聽到這個噩耗,也是急急的往宣德樓趕,壹切發乎於情,沒有半分做作。
  試問古今,除了千年之後的那位總理,何人有此殊榮?
  ……
  ……
  趙禎……
  走的很安詳,就像睡著了壹般,嘴角猶掛著壹絲笑容。
  ……
  “您看見了??”
  唐奕蹲在他的身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卻是陪著老皇帝壹同笑著。
  “大家都來送妳了。”
  ……
  也許,趙禎聽到了,凝固在嘴角的那絲笑意……
  仿佛更濃。
  ……
  這時,範仲淹有些不放心,靠了過來。
  “大郎,此時妳更要穩住。”
  “大宋……還要繼續向前!”
  唐奕聞言,木訥的壹晃神,隨之勉強放松神情,“弟子……明白。”
  看向老師,“還要勞煩您老,為他……寫壹份發哀檄文。”
  “嗯,放心。”
  得到老師的答復,唐奕慢慢起身,又站了良久,方對熟睡壹般的趙禎道:“咱們回宮吧。”
  說著話,親手抱起趙禎的遺體,走下城樓。
  路過百官身側之時,唐奕停了停,“我要為官家守靈,接下來的事……”
  “交給妳們了。”
  ……
  ……
  這壹夜,開封無眠舉城哀悼,剛剛還五顏六色的花燈彩盞,現在已經被百姓們蒙上了壹層白布。
  從皇城下的宣德樓,壹直到南熏門,十裏長街之上,百姓自發的吊念這位大宋官家。
  壹堆堆紙錢沿長街焚燒,望也望不到頭,到處是哭嚎,到處是壹片悲戚。
  火氣數日不絕,開封的天空都已經被百姓焚錢祭奠的煙幕籠罩,遮天蔽日,天地無光!
  ……
  可是,話說回來,再悲痛也無法阻止生活的繼續。何況,這不是壹家壹姓的生活,而是關系到千家萬戶的生活,是大宋朝的生活。
  縱使悲痛欲死,可是朝廷不能死,新舊更叠更是不能亂。
  這是國本,既使唐奕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
  ……
  ……
  另壹邊。
  此時的文彥博真正理解什麽叫:沒了,就是沒了;才真正理解唐奕的那番咆哮意味著什麽……
  “再也找不到比他對他們這些臣子更好的皇帝了。”
  他難過,也分不清是為政鬥敗北的失落,還是……真的因為失去了這樣壹位好皇帝而傷情。
  他難過,因為不論現在多麽後悔,不論他表現的多麽如喪考妣,都已經晚了。
  癲王,也就是現在的鎮疆王唐奕,是不會放過他的。
  壹個王介甫怎麽可能平息這場紛爭,還有那道聖旨給那個瘋子帶來的怒氣?
  唐奕輔政,代表著除了皇位沒有換人,鎮疆王壹系等於贏得了壹切。
  勝利之後,自然是瓜分勝利的果實,而他文彥博的下場,多半和王天真壹樣,就這麽結束了。
  這不單單是為了唐奕的怒火,也是為了給很多人騰地方。
  比如……賈子明。
  是的,壹定是他。
  文彥博已經知道了答案,從老賈那傲然於眾、目空壹切的眼神裏,他就知道,此壹役這後,這朝堂之首的位置,將再壹次回到老賈手裏。
  那眼神裏,有勝利之後的輕松,亦有蔑視對手的高傲。
  他難過。
  ……
  但是,縱使他難過,想到趙禎的好,想到老皇帝直到人生的最後壹刻還在為他們著想,還在為他們開脫,文扒皮縱使鐵石心腸亦知冷暖,何況他還不算“沒長心”。
  沒有像王安石壹樣就此萎靡,文相公甚至來不及哀戚,更來不及為趙禎哭天抹淚,而是打算站好最後壹班崗。
  就當是……對先皇的壹個交待,對過往的壹次懺悔吧!
  ……
  作為大宋宰相,文彥博第壹個從恍惚之中回過神來,立刻當著文武百官、數十萬城民的面,把趙禎擬好的遺詔當眾宣讀。
  宋制,皇帝臏天,依古禮儀葬,有嚴格的流程和步驟。
  從‘發哀’到入陵下葬,每壹步都有嚴格的規定,而這個宣讀遺詔,就是禮制的第壹步。
  太子趙曙即位,鎮疆王唐奕輔政……
  這是國本,是穩定的大前提,十分重要,比給趙禎治喪更重要。
  隨後,範仲淹親書發哀檄文,昭告天下。
  王德用、石進武、王守忠,親自各領禁軍巡防全城,左右廂營亦有大將坐鎮,確保萬無壹失。
  翌日清晨。
  太子趙曙在百官見證之下,行登基大典。
  文彥博代百官上賀表,新帝先入明堂告慰天地,後臨大慶殿受百官朝拜。
  禮成之後,新帝正式登基,塵埃落定,開封的戒嚴才算解除。
  新帝這才會詔令百官,著手先皇喪葬儀典。
  ……
  可是,到了這壹步,卡住了,沒想往下繼續了……
  為什麽呢??
  因為唐奕!!
  趙禎的遺詔裏可是說的很明白,賜唐奕鎮疆王爵,輔理國政,且……直至天年。
  也就是說,直唐奕死,他都是顧命大臣,沒有還政皇帝這壹說;
  也就是說,新皇趙曙說的話,根本就不算聖諭,僅供參考,屁用沒有……
  而真正拍板拿主意的,是唐奕!!
  但是,唐奕特麽給趙禎守靈呢,今日新皇登基,他根本就沒出現。
  這妳讓大夥兒怎麽玩的轉?
  要知道,先皇喪葬,流程是有嚴格禮制的。
  第壹步宣遺詔,文彥博幹完了。
  第二步發哀,範仲淹辦了。
  隨後新帝登基,沒有他也就沒有他了。
  可是,後面的……
  說通俗壹點兒,下壹步就是得成立壹個專門督辦治喪、靈駕指揮、建陵事宜的機構,也就是和後世的“治喪委員會”差不多。
  沒錯,是建陵機構,趙禎到現在連陵寢都還沒有呢!
  概因北宋與歷朝歷代的皇室都不壹樣,別的朝代,皇帝只要壹登基就開始給自己修陵墓,在位多少年,就修多少年。
  可是大宋,是皇帝殯天之後才開始修陵,從駕崩那壹天開始算起,壹直到下葬,整好七個月。
  也就是說,修陵的時間,最多七個月。
  這就是為什麽歷代皇陵屬宋陵最寒酸,防盜最差的原因。
  ……
  壹是治喪,朝廷非選派壹批得力能臣不可勝任。
  因為將來撰定陵名、先皇謚號、廟號、告哀外國、大斂成服、賜遺留物、諸軍賞給,這些大小事務皆由選派之人議定。
  二來建陵這事,是重中之重,更是馬虎不得。
  壹般來說,選派出來與太常寺壹道治喪的“五常”必是新皇親信的大臣不可。
  給先帝喪葬的同時,也是安撫臣心,表現新皇仁德的機會。
  可是,這個人選誰能定?又能定誰?
  唐奕不在,大夥兒都抓瞎了。
  ……
  別忘了,所謂太子黨和癲王系之爭,趙禎臨死之前雖然給定了性,但是現在掌權的是唐奕,壹堆人等著秋後算賬呢!!
  別說文彥博自知時日無多,太子黨有壹頭算壹頭,特麽都知道自己是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
  但是,癲王系用誰,不用誰,卻不是文彥博能說了算的了。
  壹群相公聚在壹塊大眼瞪小眼,全都懵圈了。
  去把唐奕叫出來?
  誰敢?現在躲都躲不及。大夥兒都恨不得今天就被外放出京,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那個瘋子的黴頭。
  文彥博實在沒辦法,只得去搬王德用。
  老將軍壹句話差點沒噎死文扒皮,“老夫是庶民,妳找我做甚?”
  好吧,文扒皮碰了釘子,無法,只得去找賈昌朝。
  這位未來的首相,唐瘋子身邊的紅人,他應該沒問題吧?
  結果……
  文扒皮找著老賈的時候,這貨正在和富弼扯皮。
  “富彥國!!”賈相爺顯然不太高興。“老夫跟妳說,正是大宋用人之際,妳壹走,誰來幫癲王挑這個大梁?”
  “所以說,妳不能走,妳要厚著臉皮留在中樞!”
  文彥博都聽糊塗了,什麽意思?賈相爺這是在這兒得了便宜還賣乖呢?富弼去涯州,不正好把他空出來調回京嗎?
  而富弼那邊也沒太明白賈子明這是什麽意思,“弼乃罪人之身,怎可厚顏強留?子明這是強人所難了。”
  “難個屁!!”老賈和唐奕呆久了,壹點士大夫的節操都沒有了。“別人不知道,老夫還不知道?妳那就是帶人受過,裝什麽正經?”
  “聽老夫的,在京城呆著,大郎需要妳!”
  富弼真的不懂了,說賈相爺大公無私鬼都不信。那他這明顯就是不想他去涯州的行為,到底為了什麽啊?腦子壞了?
  呵呵,為了什麽?
  賈相爺急著呢,因為他就不想回京。
  涯洲多好?唐奕的大本營,大宋的最前沿,而且好吃好住,腐敗的壹塌糊塗。
  老賈非常清楚,京城雖說是權力的中心,而涯州……那是未來的核心所在,他才不想放了涯州跑回京城來當什麽宰相呢。
  這時文彥博也到了近前,見二人僵在那兒,忍不住老毛病又犯了。
  “呵呵,彥國這還看不出來?”
  “子明兄這是申明大義,不想妳這壹走,就毀了壹世美名啊。”
  富弼壹皺眉,這明顯就是馬屁,也是給自己臺階下。
  但是,這個臺階,富弼沒法接。
  而讓文彥博意外的是,老賈更是把這個“馬屁”當成了屁,給了文相公壹個大大的白眼球兒。
  “寬夫啊,老夫可不是那個意思。”
  “呃……”
  文彥博瞬間臊的臉色通紅,沒想到賈子明會這麽不給面子。
  不過,也屬正常,成王敗寇,自己在老賈眼裏就是個失敗者。
  正如多年前,自己看老賈,不也同樣是這個感覺嗎?
  只不過,天道輪回,報應不爽,自己和賈子明現在正好換了個位置罷了。
  ……
  長長壹嘆,卻是萎靡下來,再也裝不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誠然道:“彥博……言多語失,子明兄莫要見怪。”
  這回又輪到老賈尷尬了。
  “唉……”長嘆壹聲,看文彥博那個樣子,他又有些於心不忍。
  說實話,這場紛爭裏,他賈昌朝看的最清楚,太子黨也好,癲王系也罷,孰對孰錯?孰勝孰負?
  真的說不清。
  連他這個兩邊都不站,兩邊都不失心的,都說不清楚。
  太子黨,也就是所謂的文官們,有他們的堅持。因為他賈昌朝自己就是文官,他比誰都明白文官的執拗。
  可武將們也有武將們的難處,被文人壓了整整百年,突然出現像唐子浩這麽壹個人物,又怎麽肯輕松放手呢?
  反過頭來,妳說文彥博不忠嗎?
  不是,他的忠心不比任何人少,他只不過站錯了地方,更沒有唐奕對大宋了解的那麽透徹罷了。
  如今,文彥博因為失敗而擺出這種近乎卑微的姿態,讓賈昌朝不喜。
  不是不喜歡文彥博,而是不喜歡這種感覺。
  “寬夫是不是覺得,老夫是贏家,眼看著就要回朝入相了?”
  文彥博壹怔,不知道老賈為什麽突然提到這個。
  不過,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此時,連富弼都是這麽認為的。
  只聞賈相爺繼續道:“沒錯,老夫是贏家。”
  “可是,妳知道老夫為什麽會贏?”
  “或者說,癲王為什麽會贏嗎?”
  “為什麽?”文彥博脫口問出。
  其實,這也是他十分迷惑的問題。
  唐奕那壹夜到底和先帝說了什麽?使得先帝那麽心甘情願的盡棄前嫌,把唐奕推上位?
  只見老賈淡然道:“因為唐子浩與老夫從壹開始就沒想過輸贏。”
  沒想過輸贏?
  文扒皮心說,論裝13,還是妳老賈有壹手哈。沒想過就把我們都贏了?
  其實,老賈有些話沒有明說,太傷文彥博。
  文彥博認為的是,入這個局的人,求的都是這個結果,歸根結底是壹個“利”字。
  可是,只有老賈知道,唐奕回京,唯壹無所圖的……就是這個“利”字!!
  “算了……”有些話說的太明白反而不好,讓文彥博自己悟去吧。
  “妳還是自己去找鎮疆王問上壹問吧。”
  文彥博更是鬧心,我自己要是能去,還來找妳做甚?
  “彥博此來,正是為了見鎮疆王的事情。”
  賈昌朝眉頭壹皺,“什麽事?”
  “這個,鎮疆王……在給先帝守靈……連太子登基都沒出來。”
  只見賈昌隨口道:“這不正好嗎?”
  “正好?”文彥博苦笑。“賈相爺還是別戲耍彥博了。”
  “接下來治喪、修陵皆要子浩做主,沒他在怎麽行?”
  “沒他朝堂就不轉了?”老賈是壹點都沒客氣。
  “該用什麽人就用什麽人,該怎麽治喪就怎麽治喪。”
  “這種小事,何必讓鎮疆王出來?”
  “這……”文彥博心說,妳是真不明白,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啊??
  “不瞞子明……”既然老賈不想明說,那就只能文彥博明說了。
  “朝中諸僚,皆有自知,不定哪天,就要外入出走,治喪要務,卻是不敢委以重任啊。”
  ……
  “哦……”賈昌朝聽完文彥博的話終於全明白了。
  “和著妳還不知道鎮疆王為什麽去守靈?”
  “啊……啊?”文彥博呆楞楞地看著老賈。“這……這裏面還有別的意思?”
  “呵……”賈相爺幹笑壹聲。“內鬥壹場,把寬夫的腦袋鬥糊塗了吧?”
  “什麽意思,妳自己去問鎮疆王啊。”
  說完,與富弼告辭,轉身欲走。
  臨走之前,還不忘又勸富弼兩句,“別離京,留下來!”
  而文彥博在賈相爺轉身的壹瞬間,又看到了那個眼神——
  那個輕松、驕傲的眼神。
  不過,這壹次,文彥博沒讀懂裏面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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