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3章 軟刀子的鋒利

　　“這個破地方，怎麽連個城墻都沒有！？”宋狀元看著全裸的開羅城，心裏那叫壹個絕望。
　　本以為，這個綠衣大食就算比不上大遼，怎麽著那麽大個地方，也不會比西夏差吧？
　　結果，來了才知道，特麽上當了！
　　這破地方，除了沿尼羅河兩岸三十幾裏的河谷地帶，還有入海口處的尼羅河三角洲，其余的國土全是沙漠，而整個埃及幾乎所有的人口差不多也就擠在這狹長的壹條線上。
　　“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有奴隸！？”
　　“愚昧！愚昧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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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這官屬職能也太簡單了？這樣的王朝也能運轉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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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宋狀元是看什麽什麽不順眼，看什麽什麽覺得太落後。
　　也不怪宋狀元，這種奴隸主、宗教貴族組成的原始、松散政權，和中原玩了壹千多年的中央集權，擁有近乎完備的政府職能、德治禮教當比，確實有點不入宋人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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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奕在壹旁苦著臉，特麽老子拼死拼活打下來的地方，能不能誇我兩句？
　　見面兒就聽宋狀元翻來覆去念叨兩件兒事兒：
　　第壹，交趾、占城那個破地方給大宋帶來多少麻煩；
　　第二，埃及這個破地方會給大宋帶來多少麻煩。
　　特麽妳有那麽矯情嗎？
　　“那咋辦？”唐奕壹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讓您老來，不就是要解決這些問題的嗎？”
　　“怎麽解決？”宋狀元壹臉傲嬌。“難！！”
　　眼珠子壹轉，“妳先把修河的人撤回來，給老夫把城墻修上。”
　　這堂堂王都連個城墻都沒有，讓宋庠這個埃及節度使怎麽可能睡的安穩？
　　“那怎麽行！？”唐奕當然不能答應。“再有幾個月就完工了，等完工之後吧。”
　　宋庠頓了頓，表情有些不自然，試探問道：“運河壹通，涯州軍就去羅馬？”
　　“嗯！”
　　“那兔崽子……還活著？”
　　唐奕擡眼看著宋庠，作為父親，他壹直忍著。不論在大宋，還是來到埃及之後，從來沒提過宋楷，現在終是忍不住了。
　　“他必須活著！！！”
　　“誒……”宋庠長嘆壹聲。“當初就是不聽話，非要出什麽海！”
　　“老夫就知道，以他的性子早晚要出事！”
　　唐奕黯然，“我的錯……”
　　“罷了！”宋庠壹擺手，即使心裏有怨言，也不是這個時候該說的。
　　況且，唐奕遠征萬裏來救自己的兒子，這份情誼，宋庠還能說什麽呢？
　　“說吧，妳不以都護府的形式處置綠衣大食，到底意欲何為？”
　　這是唐奕特意在奏報之中要求的，不在埃及設立都護府，而是派遣節度使，這其中的差別不言而喻。
　　都護府，顧名思義，只有都導保護的義務，卻無管理統禦的職責，是中原政權對待異族領地的慣用方式。
　　而節度使則不同，是完全按中原漢人的律法禮教來管瞎。
　　唐奕道：“很簡單，讓埃及盡快變成大宋的壹部分，讓這裏從上到下的百姓認可宋人的稱謂。”
　　“相公能辦到嗎？”
　　宋庠面無表情，點了點頭，“果然如此，看來官家所料非虛。”
　　搖頭苦笑，“不然也不會偏偏派老夫來這裏當什麽節度使。”
　　趙禎顯然是猜到了唐奕的意圖，所以才派宋庠來。
　　為什麽是宋庠呢？
　　別忘了，宋狀元在燕雲幹的活就是融合民族，把燕雲的契丹人、渤海人等等徹底融入到大宋之中，這方面他很有經驗。
　　“好辦！”宋狀元也是答應的痛快。
　　漢人玩權術、統治，說句不謙虛的，那是全世界的祖宗，這點事兒，當然好說。
　　無非就是打倒壹部分，利誘壹部分，再同化壹部分。
　　當舊有秩序被徹底擊碎！那麽在廢墟上重建中原政權那壹整套，先進得多的新秩序，也就變成了最簡單的壹部分。
　　“妳是要快壹點，還是循序漸進、悄無聲息？”
　　唐奕脫口而出，“當然是越快越好！”
　　他可沒閑工夫等什麽循序漸進、悄無聲息，等蘇伊士運河壹修通，不但是他的艦隊可以降臨地中海，而且長遠來看，這條水道必將成為亞非歐三地的戰略要沖，會有很多人覬覦。
　　如果對埃及的掌控力不足，保不準哪天這條運河就改姓了。
　　“快也行！”宋庠還是那麽幹脆，仿佛這根本不是問題。
　　“給妳老師去個信，讓他派師資西進，在這裏開壹家觀瀾分院吧！”
　　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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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奕有點沒聽懂，“開什麽分院啊？”
　　宋庠壹笑，“讓埃及人學儒啊，學漢話、漢字！”
　　“不是，您等會兒。”
　　唐奕覺得有必要和宋庠科普壹下，這個阿拉伯世界可不是那麽簡單的。
　　“您老剛來，可能不知道，埃及這個地方他是個宗教王朝，他不是說漢話、學漢字、通漢儒、開壹家書院就能解決的。”
　　“有什麽不能解決的？”宋庠根本不讓唐奕把話說完。“有什麽是壹家書院不能解決的？如果有，只能說明壹家不夠，那就兩家、三家！”
　　“不是……”唐奕有點哭笑不得。
　　“您老不知道，這個阿拉伯教是很狂熱的。”
　　“哼！”不想宋狀元還是壹副不以為然的冷哼。
　　“小子，今天宋伯伯就教教妳什麽才叫儒！”
　　張嘴反問：“妳知道，盡管歷朝歷代信天信神，偶爾佛道之說也能登堂入室……可是，宗教卻從來不似其它異邦，成為主導國家的存在嗎？”
　　“這……”唐奕還真被問住了。
　　半天才苦笑道：“這完全是兩回事兒嘛，咱們漢人就沒有‘政教合壹’這壹說！”
　　“那為什麽沒有呢？為什麽儒學總是壓神壹頭呢？”
　　呃……
　　這回唐奕真狡辯不來了，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宋庠壹副就知道妳答不上來的樣子，立馬擺起連中三元、才冠大宋的大才子架勢。
　　“告訴妳吧，因為在儒學面前，任何信仰、任何迷信都沒有野蠻生長的土壤。”
　　悠悠然道：“儒學從來不反對信仰，更不排斥信仰，所以中原大地道佛昌盛，邊夷之地薩滿、景教、圖騰崇拜可謂是山頭林立。”
　　“儒學從來不告訴世人，這個神是假的，那個仙是虛的，儒學只是教會世人理性的看待信仰。”
　　“妳明白了嗎？”
　　“理……”唐奕卡在那裏，怔怔的看著宋庠，半天說不出壹句話。
　　高，真他媽高！
　　理性的看待宗教？
　　特麽壹旦信仰失去了狂熱，那……那特麽還叫信仰嗎？
　　見唐奕面容越來越扭曲，表情越來越精彩，宋庠不無得意，斜眼看著唐奕。
　　“小子，別以為腦子好使壹點，就覺得自己全知全覺了。”
　　“也別總說儒這個不行，那個不對！老祖宗的東西深著呢，豈是妳學個十幾年就能悟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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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人不怕佛術東進，不怕道法興盛，亦不怕燕雲諸邪當道，那就更不怕再多壹個阿拉伯教。”
　　“壹座書院解決不了問題，那就兩座！兩座若還不行，那就讓乞丐都懂聖人大道！”
　　“到時，什麽信仰？什麽狂熱！？什麽哈裏發？什麽寺院！？不過是理性之下的壹種慰藉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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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奕都特麽聽傻了，還是人家宋狀元玩的高級，軟刀子殺人才叫狠啊！
　　半天蹦出壹句，“論陰險，還是您老陰險哈……”
　　“去！！”
　　宋庠這個嫌棄，“怎麽說話呢？”
　　這倒黴孩子，不管多大還是那麽討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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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說，上次官家來信說壹切如常，都是安慰？”
　　此時，唐奕和宋庠終於聊到宋境之內的處境。
　　唐奕緊鎖眉頭，萬沒想到，他這壹走，大宋發生了這麽多事。
　　“陛下上次為何不提？”
　　宋庠道：“官家壹來不想打擾妳；二來……也是在和妳賭氣吧。”
　　“賭氣？”
　　“對，官家想讓妳看看，大宋沒有唐子浩也壹樣撐得住！”
　　“呵……”唐奕苦笑壹聲。“何苦呢？”
　　“那現在呢？渡過難關了嗎？”
　　“算過了吧。”
　　“吳哥朝和大遼已經趨於穩定，西夏局勢未明，可與我大宋暫時也沒什麽危害。”
　　“唯獨朝廷財稅依舊艱難，華聯現在也拿不出錢來。”
　　唐奕聽罷，不但未見寬心，反而眉頭皺的更緊。
　　“這是個大問題！”
　　這十幾年間，唐奕可以說是順風順水，可是唯獨沒有解決的問題，就是大宋的財政。
　　十幾年間，觀瀾、華聯，包括他自己，幾乎創造的所有財富都填到這個窟窿裏去了，可還是杯水車薪，難治根本。
　　這時只聞宋庠又道：“官家也是沒辦法，開始準備加賦了。”
　　“加賦？”
　　唐奕緩緩搖頭，“不能加賦！”
　　加賦，牽扯太大了。
　　百姓對朝廷建立起來的信任，大宋這股向上走的精氣神，很容易就被這壹條加賦徹底打垮。
　　無它，錢糧那是百姓的根本，誰動都不行！
　　宋庠知道唐奕擔心什麽。
　　“這也是沒辦法，朝堂上已經吵了壹年了，可是不加……朝廷就真過不下去了。”
　　說到這裏，宋庠苦笑道：“不怕妳笑話，三司的制庫裏，可能還不如壹個富貴之家富裕。”
　　“不加，怎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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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加！”唐奕重重的又重復了壹遍。
　　之後伏案急書，寫了壹封長信。
　　叫來仆從，“即刻送回開封！”
　　“這個錢，我來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