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值得

　　瘋了……
　　瘋了！！
　　大宋郡王與遼使賭命？
　　所有人腦子裏都下意識地出現了壹個問號，這該是唐子浩的套路啊？怎麽堂堂郡王也用上了？
　　“我……”
　　蕭思耶料想那酒瓶裏十之七八不是毒酒，這老貨不過是在嚇唬人。他還真不信，大宋王爺會和他玩賭命這麽“幼稚”的把戲。
　　但是，只要不是十成十的把握，誰敢拿自己的命去賭！？
　　蕭思耶腦袋裏壹片空白，壹時僵在那裏，話都不會說了。
　　這時，西夏使臣知道，以蕭思耶的心智，是解不開這道題了。
　　上前壹步道：“王爺，莫要逼迫！您貴為大宋郡王，蕭通政縱使再有把握，也不敢拿您老的命與之相拼吧？”
　　“妳還知道這是逼迫！？”趙德剛猛的暴吼，震得二人耳膜生疼。
　　“本王是大宋的王爺，今日卻要為了壹點通誼之事毀了清白。來龍去脈盡數理清，妳二人卻依舊不依不饒，到底是我逼妳們，還是妳們逼我！？”
　　趙德剛面目猙獰，“本王身為太祖之後，卻要在此事上讓祖宗蒙羞。不說清楚，讓本王如何面對天家？如何面對大宋？如何面對祖宗！？”
　　蕭思耶與夏使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面前的老王爺，面色潮紅、狀若瘋魔，全無半點慈祥之相，反倒像是地獄爬出來的索魂厲鬼。
　　而殿上的所有人也都被趙德剛的情緒所感染。
　　老王爺說的沒錯，這個屎盆子太大，誰也接不過。這不但是逼，而且是往死了逼！
　　王德用看著場中情勢，眉頭壹直不見舒展，這老頭兒“演”得也太真了。
　　他隱隱覺得哪裏不對……
　　而且，南平郡王今天實在是反常，好像把壓了壹輩子的憋曲，在今日都爆發出來了壹般。
　　緩步出班，想要上前勸勸這位老王爺。
　　可是，那邊趙德剛根本不給他上來的機會。再進壹步，酒瓶子都要貼到了蕭恩耶的臉上。
　　又是壹聲暴喝，“敢？還是不敢？？？”
　　蕭思耶敢個屁！？
　　頓時氣勢全無，下意識地向後縮了壹步。
　　趙德剛再笑，還是那副輕蔑至極的表情。
　　“契丹狼族？不過爾爾！！！”
　　“妳不敢，本、王、敢！！”
　　猛的拔掉酒瓶的木塞，張嘴就把瓶中之酒倒了下去……
　　……
　　“不可！！”
　　蕭思耶驚叫出聲。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駭然之下，竟撲通壹聲跪在了地上。
　　轟！
　　腦袋壹下就炸了。
　　倒不是嚇的，而是……
　　而是在祈禱：
　　千萬別是毒酒……
　　若是毒酒，趙德剛就這麽灌了下去，那特麽就不是宋人陰險，擾亂遼朝綱常，他這個通政使來興師問罪了。而是遼朝跋扈，當廷逼死大宋王爺！！
　　……
　　……
　　“王爺！！”
　　“皇叔！！”
　　事到如今，王德用、趙禎等人哪還看不出反常，齊齊驚叫出聲。
　　王德用更是不顧壹切地沖了上去，壹把搶過趙德剛手中的酒瓶。可是，壹瓶子酒，已經被老王爺灌下去了壹半兒……
　　“王爺，怎可如此想不開啊！？”王德用聲淚俱下。
　　那酒瓶子除酒味，還發出壹股異常的辛辣之氣，直往鼻孔裏面鉆，哪還不知絕非平常的東西。
　　趙德剛踉蹌兩步，慘然壹笑：
　　“他不敢，本王敢……”
　　“太醫！！太醫何在！？”
　　趙禎也不管什麽皇儀不皇儀，沖下龍椅大聲叫著太醫。
　　他怎麽也想不通，事情怎麽會鬧到這個地步？
　　只是，哪給眾人反應的時間，此時的趙德剛，已經兩眼發直，轟然而倒。
　　王德用壹把扶住他，不讓他摔實。大宋的南平郡王，就這麽直挺挺地倒在了大殿上。
　　“老王爺，何至如此？何至如此啊！？”
　　王德用老淚橫流，心肝欲裂。除了慘然哀嚎，再也說不出別的。
　　滿朝文武無不動容，齊聲哀鳴：“王爺，何至如此啊！”
　　聽著滿堂山呼。趙德用煞白的臉上浮出壹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隨即，猛的臉色壹變，雙目圓瞪，幾乎用最後壹絲力氣嘶吼出聲：
　　“爾等記住！”
　　“本王……”狀若枯枝的手指顫抖高擡，指向遼夏使臣。“本王是被他們逼死的！！”
　　“若為我漢家兒郎，有朝壹日，為我報仇！”
　　說完這句，趙德剛渾身壹軟，昏死過去。
　　“太醫！！”
　　王德用緊抱老王爺，仰天嘶嚎。
　　……
　　福寧殿。
　　趙禎面沈似水，坐在正位壹動不動。而王德用、範仲淹等人則是眉頭緊鎖，壹言不發。
　　整個福寧殿上，雖擠滿了朝臣百官，卻是沒人發出壹點聲響。
　　終於，太醫從後殿中閃了出來。
　　趙禎騰的壹聲站了起來，壹眾朝臣也是忍不住向前靠了幾步。
　　“怎樣？？？”
　　太醫低著頭，深深向趙禎壹禮，“臣下無能……是，是丹毒……”
　　碰！
　　趙禎絕望地砸在椅子上。
　　丹毒，也就是砒霜、鶴頂紅，無藥可醫。
　　“王爺這是何必啊！！”王德用痛哭出聲。誰能想到，那個“老實人”會使出這種絕戶招。
　　趙禎也是茫然自語，“就，就壹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太醫頭的低得更低，他也是恨不得給自己壹巴掌。大宋的王爺被人逼得在自己的大殿之上飲下毒酒，而他這個醫者卻無能為力。
　　但是，現在不是悲痛的時候，強壓心頭悲戚，止住皇帝與朝臣的哀然。
　　“王爺尚有壹息，陛下還是親自送老王爺壹程吧……若是再晚，就是吊命老參也起不得效力了。”
　　趙禎壹怔，馬上起身朝後殿行去。
　　王德用、範仲淹、杜衍、文彥博、富弼等人急步跟上。
　　到了後殿，只見老王爺躺在榻上，面如死灰，壹雙渾濁老目半睜著，望著殿門這邊，似是在盼著什麽。
　　趙禎見狀，再難抑制，熱淚盈眶。
　　“朕無能，害了皇叔！”
　　趙德剛笑了，卻不接趙禎的話頭。
　　“告訴那小子，別自作多情，臣此舉不是為了保他，而是為了燕雲！”
　　趙禎聞言，更是心肝俱裂。
　　趙德剛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也不管趙禎神情，繼續道：“請陛下下道旨，讓臣葬於觀瀾。什麽時候收回了那塊地，什麽時候再送我入祖陵，臣要帶著好消息才有臉去見列祖列宗……”
　　“全依皇叔。”
　　“還有就是……若陛下還感念今日之功，還請陛下善待老臣後人。別封官進爵，保其富貴，做太平閑人就可。”
　　“皇叔放心，朕會記住皇叔今日的恩德！大宋會記得皇叔今日的恩德！”
　　趙德剛笑了，笑得再無牽掛。
　　“陛下別難過……”
　　“用我這老弱殘軀……換壹個希望……”
　　“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