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教大宋

蒼山月

歷史軍事

  慶歷六年,歌舞升平的趙宋王朝。迎來了壹個瘋子……   親眼見識了大宋的雍容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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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3章 虛偽

調教大宋 by 蒼山月

2018-6-15 15:58

  唐奕壹路南下,日夜兼程歸心似箭,千裏路途,也只用半月即達。
  此時,冬意更濃,可是開封的冬天不似大定,初雪落下時依舊有寒梅綻放,水波映雪。帶著壹股子中原早冬獨有的嫵媚與溫柔。
  等唐奕到開封城下的時候,正趕到晚上,城門已經落鎖,進不去城了。
  也不急於壹時,眾人就在城外坐船回了觀瀾。歇息壹晚,明日再回朝復旨不遲。
  許是連日奔波真的累了,又許是下定決心放下重擔,唐奕心中放松,回到唐家小樓倒頭就睡。沒壹會兒就鼾聲大作。
  三位娘子叫他起來洗漱卻是都叫不起來,衣袍都是費了大勁硬扒下來的。
  更沒想到,說好了壹早上朝,結果唐奕這壹睡就是壹天壹夜,還帶個零頭。
  睜眼之時,唐奕壹看四下昏黑,還以為只瞇了壹會兒。
  支起身子,舒展了壹下酸疼的四肢,見巧哥、福康,還有君姐姐都圍坐在桌案前打著瞌睡,不由訕笑,“大半夜的,都不睡覺守著我做甚?”
  三女回神,見他起來了,齊齊送上壹個白眼,“也就妳這沒心沒肺的混人睡得著。”
  說著話,巧哥急忙起身叫了丫鬟婆子端上面湯熱巾,不由分說,拉著唐奕就洗涮起來。
  福康則是親自去衣櫥之中,取出壹套全新的純白衣袍備好。大有那邊壹洗完,馬上就給唐奕套上的意味。
  而君姐姐此時也已經把飯菜端了上來。只等唐奕穿戴整齊就飯。
  唐奕看著忙做壹團的眾人,不由苦笑,“不用這麽忙活吧?”
  “還不用?”
  蕭巧哥挑著眉頭,“再不出小樓,外面都要亂成壹鍋粥了。”
  福康也接到:“昨日征遼大捷的奏報,曹國舅已經先壹步報了上去。官家大喜,下旨復封夫君為鎮疆王,且是在宗廟之前、誓碑之側宣旨。”
  昨天夜裏,來賀封的百官就已經等在山下了。這都候了壹夜了,妳再不出去,卻是說不過去了。
  君姐姐壹邊幫著給唐奕洗漱,壹邊嗔怪道:“範師父那麽大歲數,在樓下等了妳壹夜。妳也好意思,睡得真踏實,叫都叫不起來。”
  正說著,曹佾許是在外面聽到了動靜,騰騰的上了樓。也不管什麽避諱不避諱,直接推門就進。
  “起來了?”
  壹見唐奕正被按在那兒洗漱,“哎呦,我的爺啊,妳可算睡醒了!”
  “亂了亂了,全亂了。復封的旨意壹下,妳不接也得接。那可是當著趙氏宗先、祖宗誓碑下的旨。”
  “如今百官來賀,沒有官家點頭,硬是在山下候了壹宿。我看官家這回是鐵了心不想讓妳走,這當如何是好?”
  “某可跟妳說啊,現在商合的幾家人都在樓下呢,這鎮疆王要是又扣在妳頭上,那咱們以後可怎麽辦?”
  “……”
  唐奕這才知道,自己居然睡了壹天壹夜。更沒想到,趙曙這回是霸王硬上弓,和他鉚上了。
  呆楞了半晌,直到大夥兒伺候著把衣服都穿上了,唐奕才回過神來。
  默然發笑,神情復雜。
  “這個臭小子,越學越壞!”
  “怪誰呢?”
  只聞門外壹聲責怪,卻是範老爺在樓下等的不耐煩了,由師娘攙扶著也上了樓。
  “還不是妳教出來的?”
  範老爺斜眼瞪著唐奕,壹邊邁步進屋,壹邊繼續數落。
  “越鬧越大,越鬧越不像話!碑前宣旨,百官守賀,這像什麽話!?”
  “妳這個鎮疆王啊,依老夫看,比先帝的架子都大!”
  “師父……”唐奕苦著臉。
  “您老得講理啊,這關我什麽事?”
  又無語道:“官家給我下絆子,我也是深受其害好不好?再說了……”
  唐奕偷瞄了壹眼範老爺,“他是我教出來的,我又是誰教出來的?”
  “歸根結底,那不還是您教出來的?”
  “妳……”
  範老師氣的直吹胡子,這混小子到什麽時候都有理,又成了他的不是了。
  “好了好了!”關鍵時刻,還得是甄師娘出來圓場。“妳們這師徒也是奇了。”
  伸手比劃,“大郎這麽壹點大的時候就吵,現在老的快八十了,小的也近不惑,怎麽還吵來吵去的?”
  擡眼看著唐奕,“大郎啊,實在不行,妳就依了陛下吧,先不走不行嗎?”
  好言相勸,“師娘沒有妳們老少讀的書多,不過……”
  “好像身為臣子,做到大郎這個份兒上的,也是獨壹份了吧?何必非要使著性子要走呢?”
  “……”
  唐奕壹陣沈默,甄師娘說的沒錯,縱論古今中外,臣子能做到他這個份上,極人臣而君不疑,淡名利而天不允的地步,當真是沒有第二個了。
  可是,唐奕是真的真的……不得不走了。
  緩緩搖頭,“也該做個了結了!”
  言罷,讓開壹步,虛請尊師先行,欲下得樓去,與這東京夢華做壹個了斷。
  範仲俺深深地看了唐奕壹眼,心知這個弟子他是勸不動的。
  長嘆壹聲,邁步出屋,心說:瘋吧,瘋過了今天,卻是想瘋也沒處去瘋了!
  ……
  眾人下山,還未到山門,就已經看見山前密密麻麻站了壹片。
  說實話,也是苦了這些官員了,小正太趙曙壹句話,這幫“老人家”就溜溜在這兒站了壹宿。沒凍硬,估計也快站暈了。
  不過,唐奕此時想的卻不是這些。見大大小小的文武都在,唐奕生出壹絲欣慰。
  單此壹件,足見趙曙那個小正太對朝堂的掌控能力已非等閑。就算沒有他唐奕,趙曙已然足以執掌大局了。
  ……
  “恭賀鎮疆王殿下,開疆蕩寇,榮歸京師……”
  “恭賀……”
  “恭賀……”
  唐奕還沒到近前,壹聲聲的賀封之聲、鞠揖之禮,已經聲聲入耳了。
  是不是真心的另說,不定在心裏怎麽罵唐奕呢,這孫子可算出來了。
  “哈哈哈……”唐奕絲毫不感壓力,大笑應下。
  虛扶壹計,“眾位同僚,不必多禮。”
  “祝賀的話且等到朝上再說,現在嘛……”
  “現在咱們還是快些登舟返京,面見官家吧?”
  大夥兒壹聽,算妳識相。
  上了船,最起碼能坐下來歇歇腳,況且早些上朝,早些完事兒,也好早些回家補覺。
  也不磨嘰,文武百官隨著唐奕直撲碼頭,只等登舟返京,上朝齊賀壹番也好交差,倒是人群之中的韓琦打著另外的主意。
  上船之時,特意選了與唐奕同船,趁著唐奕在甲板上吹風的工夫,韓瘸子恰時地靠了過去。
  “子浩,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唐奕壹看是韓瘸子,不由淡笑,“原來是韓相公,此次回京,倒是與韓相錯過了。”
  確實錯過了,韓琦回京入職的時候,唐奕已經帶兵出征了,這也是韓瘸子此番主動找上唐奕的原因。
  此時可沒有什麽魏國公,亦沒有什麽汝南王府,唐子浩是壹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而且,太祖誓碑壹出,很可能他的子孫後代都是萬萬人之上,韓家想在京中立足,又怎能不來拜壹拜山頭呢?
  唐奕也是這麽想的,可惜在他看來,完全沒這個必要。
  “韓相公!”
  唐奕開門見山,兩人沒有交情,也沒必要客套,生套交情。
  “過住的恩怨,妳我已經了了。”看了眼韓琦的斷腿。“只要韓相公不計較,奕也非斤斤計較之人。”
  “此番韓相回朝,官家看中的也是韓相的能力,而非別的什麽。”
  “所以……”唐奕頓了頓,面色平淡。
  “韓相大可不必惴惴難安,只要把差事辦好,壹切都好說。”
  ……
  唐奕已經說的再直白不過,好好工作,別的事別想,也不用來我這兒拜山頭。
  可惜,唐奕想錯了。
  韓瘸子確實是來拜山頭兒的,可是韓琦就是韓琦,他可沒打算低聲下氣的跪舔。
  唐奕這般態度,韓瘸子那股子文人的驕傲上來了,反道有點不高興了。
  面色微冷,道:“當好差乃琦之本職,不論現在,還是從前,琦都問心無愧。”
  也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斷腿,補了壹句,“包括被子浩打斷腿的那個時候。”
  “是啊!”唐奕欣慰壹笑,長嘆出聲。
  欣賞著黎明時分的江岸,“這也是這個時代可愛的地方啊!”
  “嗯?”韓琦壹怔,不知唐奕哪裏來的感慨。
  唐奕也不看他,繼續道:“世人都說我是唐瘋子,瘋起來不管不顧,六親不認。”
  “可是,韓相可曾想過,奕為何二十年間,未對壹個敵人痛下殺手?”
  “這……”
  韓琦細心壹想,恍然若失,好像還真是哈?
  唐奕這二十多年,不管朝爭、黨鬥到何種地步,卻是當真沒殺過壹個文人,至少沒殺宋人。
  “為何?”
  “因為……還有救!”
  唐奕轉過頭來,微笑依舊,“大宋確實有很多問題,文人、政敵也確實有可恨之處。可是,幸好大家都還有底限。”
  在唐奕心中,大宋雖然也種種弊病,文人雖然也有骯臟之處。可是,最少他們還記住自己讀的聖賢書,最少在黨鬥之余,沒有忘了本分。
  說白了,韓琦也好,王安石也罷,包括曾經的賈昌朝、魏國公、汝南王,他們是都可恨。
  可是,他們見利忘義,他們不擇手段,他們想過迫害政敵,想過裏通外國,卻從來沒把民生、百姓當做籌碼,更沒有為了自己的利益草菅人命。
  這也是唐奕愛大宋,願意為大宋奔波二十年的原因所在。
  用杜衍臨終前的那句話來說,就是——值得。
  “有底線,就還有救。”
  “……”韓琦壹陣默然。
  說實話,他不喜歡唐奕這麽說話。
  可能是自己幾經異主、逐利鉆營的本性與唐奕所說的底線有些相悖,正好被唐奕的話語刺痛。
  他更不喜歡唐奕這副高高在上,有若聖人壹般的“虛偽”。
  “人……”
  “除了聖賢意誌,還有別的。”
  “哦?”唐奕玩味地看著韓琦,有些不明白,他何故突然冒出這麽壹句。
  只聞韓琦道:“人不光有信念,還有柴米油鹽、喜怒哀樂,有七情六欲,有自己……”
  “所以呢?”
  “所以?”韓琦反笑,看向唐奕的眼神極盡嘲諷。
  “子浩所說的‘有救’、‘值得’,那是聖人的教誨,是書中的大義,太高尚,也太遙遠了。”
  “琦自慶歷之後就明白了壹個道理:聖人大義,救得了國,卻救不了己。”
  “否則希文、永叔、師魯,還有我,又怎會被先帝如棋子般拋棄,流落江湖呢?”
  “而連自己都救不了,又何談救國?”
  “這二十年間,琦壹直在救己,又怎有閑暇救國?”
  “子浩的大義,呵呵……”
  說到此處,韓琦訕笑出聲,“不過是勝利者的炫耀罷了!”
  不給唐奕反駁的機會,繼續道:“子浩看似大義無邊,看似無私無畏,那是因為子浩壹直在贏!”
  “妳說妳不愛錢,可是觀瀾之勢席卷天下,妳唐子浩不壹樣是天下富首?”
  “妳說妳為國無私,可是放眼朝堂,不盡是妳唐子浩的黨羽遮天?”
  “妳說妳不愛權,可是卸了王爵又當怎樣?不還是權傾天下,只手遮天?”
  “妳說妳為了先帝鞠躬盡瘁,可是誓碑在那裏立著,妳唐家與天子平坐,世世代代位極人臣,不壹樣是最大的得利之人?”
  “正因為妳壹直在贏,妳才可以大言不慚地嘲弄我們這些失敗者,子浩又何必裝出壹副讓琦都覺得虛偽的嘴臉呢?”
  沒錯,在韓琦眼中,唐奕就是虛偽,而且是虛偽至極。
  口口生生說什麽都不要,卻已經什麽都得到了。
  不但得到了,還勸別人放棄,這不是虛偽,又是什麽?
  “……”
  唐奕壹陣默然,但卻沒有半點生怒之意。相反,他甚至有點喜歡這樣的韓琦。至少,他說的是心裏話。
  突兀發問:“那韓相公想過沒有,奕為什麽壹直在贏?”
  “……”這回輪到韓琦無言以對了。
  “為什麽壹直在贏?”
  他實在不想承認,因為唐奕比他聰明,比他強。
  可惜,這是事實。
  “不得說,以子浩之才,當今世上還沒有誰能從子浩手中爭得壹勝。”
  “非也。”唐奕搖頭否認。
  “論才華,當世之中,奕算不得頂尖。”
  “那是為何?”
  唐奕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似有追憶。
  “記得當年,隨範師入京的時候,在馬車上我師徒二人曾討論過壹句先人警句,也許……那就是我壹直贏的原因吧?”
  “哦?”韓琦更是好奇。“什麽先人警句?”
  “有求皆苦……無欲則剛!”
  直視韓琦,“韓相所說的那些人欲,奕皆視若無物,所以我才能壹直贏!”
  轉過身去,欲回艙中。
  臨入艙之前,又丟給韓琦壹句:“我與韓相不是壹種人,韓相也永遠不懂我的‘虛偽’。”
  “不過,奕倒是可以再做壹次虛偽的人給韓相公看看,但願韓相有所領悟,也做壹個虛偽的人。”
  ……
  韓琦定在那裏,面皮發燙。
  唐奕的話等於是明著告訴他,咱們倆不是壹個檔次。
  此時,韓瘸子還真是滿懷期待,他倒要看看,看看唐奕到底要如何讓他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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