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還差那麽壹點兒

　　唐奕大喇喇地往火堆邊上壹坐，反倒章惇他們都怯生生地站了起來。
　　連曾鞏都有些不明白，這瘋子要幹什麽。
　　宋楷強作鎮定，“這，這可不能怪我們啊，妳不給飯吃，只能自己出來想辦法了。”
　　唐奕溫和壹笑，“今天沒有唐教諭，也沒有唐瘋子……”
　　“只有唐大郎。”
　　宋楷壹怔，“啥意思？”
　　唐奕壹邊把胸甲上的五花肉翻了個個兒，壹邊白了宋楷壹眼，“就是說，今天只有兄弟，沒有賞罰。”
　　“只……只有兄弟？”
　　換了誰都得心裏畫魂兒，這走之前還是兇神惡煞似的，恨不得把人坑出翔來，怎麽出去沒幾天就轉性了？
　　宋楷狐疑地看著唐奕，“妳沒事兒吧？這不正常啊？”
　　“少特麽廢話！”唐奕不耐煩地罵道。“酒呢！？”
　　唐正平下意識地把酒遞給唐奕，唐奕壹看，就是壹壇最普通的醉仙。
　　“去樊樓拎兩套金尊來，記我帳上。”
　　轉頭對宋楷他們道：“都坐下吧，老子又不吃人，今天就想和妳們聊聊天。”
　　“那我去拿酒！”唐正平撒腿就往樊樓方向跑。
　　這個唐子浩確實是兄弟唐子浩，而不是教諭唐子浩。
　　宋楷坐下，還是有點不懂，“妳咋了？又有人給妳使拌子？”
　　其實，就算沒人給唐奕找不痛快，宋楷也想跟他聊聊了。
　　這段時間，唐奕被頂在風口浪尖，可是他們這些做兄弟的，卻是壹點忙都幫不上。
　　那些倒嚼的破事兒著實把唐奕壓的不輕，這貨連個能訴苦的人都沒有了。
　　唐奕壹揚嘴角，“沒人給我使拌子那才不正常呢。”
　　“別往心裏去。樹大招風。那幫孫子越是排擠，說明妳越受人重視。”
　　“怎麽能不往心裏去？”唐奕目無焦距地看著跳動的火苗。
　　“壹個處理不好，滿盤皆輸，哪道坎兒都可能把老子扔火堆裏去啊！”
　　這時，大夥兒都圍坐過來。
　　範純禮安慰道：“等我們兩年，下壹科就有我們給妳搭把手了。”
　　“妳們？”唐奕笑了。
　　“有這份心就好了，還用不著妳們擋在前面。”
　　這批儒生就算入了朝，以他們的級別，也左右不了大局。
　　曾鞏突然發聲：“我記得，範公屋前的那副楹聯就是子浩寫的。”
　　“哪壹副？”
　　唐奕壹怔，壹時沒反應過來。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曾鞏壹字壹頓的念出。
　　“有求皆苦，無欲則剛，這不是子浩常說的話嗎？怎麽現在卻陷到了求則苦的窘境之中？”
　　“……”
　　是啊！
　　唐奕悠然壹嘆，苦笑著看向曾鞏。
　　“子固倒是壹語中的，不知不覺卻是變成了當初最不想變成的樣子。”
　　曾鞏抿然壹笑，“正如妳聯中所說，學會放下，也沒什麽不好。”
　　唐奕搖頭，“放不下了。”
　　唐奕用這句話開導過很多人，嘲弄過很多人。只可惜，造化弄人，最後自己也逃不開壹個“求”字。
　　開弓哪有回頭箭？
　　現在，就算唐奕想停下來，曹、潘、王、楊幾家，還有趙禎，都不可能讓他停下來，會推著他繼續向前。
　　宋楷感覺氣氛壓抑的難受，插科打諢地道：“我看，妳還是停下來吧，妳停了，我們也就不用遭罪了。”
　　唐奕推手指著四周，“遭罪？這不挺好嗎？”
　　章惇笑道：“是挺好。”
　　“以前覺得，詩酒風流才是人生快事，現在看來——
　　三五閑人月下觀，
　　圍薪而坐烹五鮮，
　　自理自食天過半，
　　粗肉淡酒品秋寒！
　　也不失壹種美好啊！”
　　唐奕翻著白眼，“妳們是美好了。我可聽說，把王伯的武山雞抄的就剩壹只了？還有，這五花大肉哪兒來的？”
　　章惇嘿嘿直樂，“還不都是妳逼的！”
　　唐奕道：“我逼的？那幾只武山雞老子可是惦記了好久了，妳們倒是給我留點啊！”
　　哈哈！
　　眾人哈哈大笑，宋楷說的果然沒錯，唐子浩也惦記那幾只雞呢。
　　王韶道：“那還不簡單？今天來的正是時候！”
　　說著，用木棍撥開火堆，從底下扒出壹個燒幹的泥坨子。
　　唐奕看的目瞪口呆，“這這……”
　　這泥坨子他太熟悉了，這門手藝還是他傳給宋楷、範純禮的。
　　王韶也不多說，使勁壹敲，幹泥裂開，頓時壹股雞肉的香味就飄了出來。
　　這時才得意地看向唐奕道：“最後壹只，讓妳趕上了，這回算是真正的‘滿門抄斬’了！”
　　“日！”。
　　最後那只光棍兒大公雞也沒逃過壹劫。
　　唐奕心說，這幫孫子也太沒職業道德了，妳倒是留個“種兒”啊？
　　不過，唐奕也只是楞了壹下，就緩了過來。壹步沖上去，扯下兩個大雞腿，“雞腿是我的！”
　　既然都做熟了，那就別矯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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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純禮見唐奕沖了上去，嗷撈壹聲也不肯落於人後，這才是當年那個無拘無束，什麽都幹的唐子浩嘛。
　　於是，十幾個大小夥子，圍著壹只可憐的“叫花雞”，如少年爭食壹般搶開了。
　　那公雞就算再大再肥，又哪經受得住十幾人的摧殘？沒壹會兒功夫就變成了累累烏骨。
　　等唐正平回來的時候，就只剩壹個雞屁股！
　　這貨壹聲哀嚎，“太不義氣，太不義氣了！”
　　報復性地把板甲上的五花肉都塞進了嘴裏。
　　曾鞏看著這些“年輕人”活力四射地打鬧壹團，由衷地扯起嘴角。
　　見唐奕撤出身來，接過他手裏的好酒，笑道：“這就是子浩要的結果？似是相當成功？”
　　唐奕坐到曾鞏身邊，“還差壹點。”
　　“還差壹點？”章惇瞪著眼睛。“老子都成了雞鳴狗盜之輩了，妳不知足？”
　　“還想怎麽樣？殺人放火不成？”
　　唐奕平靜壹笑，“大惡、小惡皆為惡也，並沒有區別。”
　　“妳們差的那壹點，不是惡的不夠，而是在惡的同時，心中要有壹絲清明。”
　　“或者說，知道自己為什麽惡，什麽時候要惡，什麽時候要善！”
　　章惇讓唐奕繞的有些發懵，曾鞏卻笑了，“看來，子浩還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