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三個不許

　　趙德剛——
　　這位八十四歲的老王爺，可能從他出觀瀾入京的那壹刻，就想好了會是今天的結局。
　　有些話，他沒有說，也沒來得及說。
　　上朝之前，趙禎在福寧殿中說，換了唐子浩以外的任何壹個人，就換了，值得！
　　那時，老王爺就想說，趙禎說得對。換了任何壹個人，換那塊地也是行的，比如……他這個太平王爺。
　　可是，趙德剛知道，這話不能說。說了，趙禎和王德用等人壹定會阻止。
　　等做了之後，眾人才恍然大悟，為什麽在福寧殿，他會毫無顧忌地說趙禎和他爹都太軟；為什麽在殿上，會不顧形象地自領罪責。
　　他這是在用命保住唐奕在遼朝的所有布置！！
　　正如他所說，“用壹個王爺，換壹個希望！！”
　　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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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奕奔入皇宮之時，就像壹個殺紅了眼的瘋子。若是不知內情，定會被當成是闖宮做亂的叛臣。
　　可是，誰都知道為什麽！
　　不但不阻攔，王守忠更是親自為其開路，直沖福寧殿。
　　只不過，已經晚了……
　　沖到福寧殿前不足二十丈，唐奕猛的頓住，再不敢上前壹步。
　　因為，他看見趙禎已經從殿中出來，老師他們亦跟隨在側。
　　唐奕死人壹般定在那裏，紅絲密布的雙眸死死地盯著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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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禎走到唐奕身邊，“皇叔讓朕轉告與妳……”
　　唐奕眼圈見紅，“讓，讓他自己和我說……”
　　趙禎暗嘆，接下來的話卻是有些不忍心了。
　　但是，還是要說。
　　“皇叔告訴妳，不許妳到靈前悼念，不許妳送葬，也不許妳上北屏山祭拜……”
　　“為，什麽……”
　　趙禎目光壹肅，“不幹成那件事，皇叔死不瞑目，不想見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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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見我……
　　不想見我？
　　不、想、見、我！！
　　唐奕眼神越來越冷……好！
　　碰的壹聲跪倒在地，朝著福寧殿重重地扣首三次！！
　　起身、轉頭，大步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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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唐奕離去的背影，王德用有些於心不忍，“我們這幾個老家夥對這孩子有著不壹樣的意義，不讓他見壹面，是不是……”
　　趙禎搖頭，“皇叔要給大郎加點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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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仲淹則是突兀出聲：“他去找蕭思耶了。”
　　杜衍壹激靈，急忙沖王守忠叫道：“王將軍，快攔住他！”
　　“不！！”
　　趙禎斷然喝道：“由他去吧！”
　　眼神中，狠厲壹閃而過。
　　“皇叔不能白死！”
　　“殿前司都指揮使王守忠聽令！”
　　“臣在！”
　　“點兵十萬，陳兵雄州，劍指幽州！”
　　“臣，領旨！”
　　“李秉臣！”
　　“奴婢在！”
　　“擬旨！”
　　“詔！石進武點兵十萬，陳兵定州，隨時北進！”
　　“詔！西北三軍都部屬楊文廣，引兵五萬，劍指雁門關！”
　　說到此處，趙祉仿佛換了壹個人。
　　“那兩父子不是想安安穩穩地易位嗎！？”
　　“朕，偏不讓他們如意！”
　　壹眾臣子，無不拜倒。大宋的文臣們，從沒有像這壹刻這般，渴望戰爭……
　　“臣等遵旨！！”
　　趙禎回頭看了壹眼福寧殿。
　　“即日起，舉國大喪，以親王禮安葬皇叔！”
　　“在福寧殿設靈，停靈七日！發喪之日，賜龍蓋、玉輦相送！”
　　“陛下不可！”文彥博第壹個出來反對。
　　別的都好說，但是在福寧殿設靈？這算怎麽回事兒？這可是皇宮。就算是帝王發喪，也沒有在皇帝寢宮設靈的這壹說啊。
　　趙禎卻道：“沒什麽不行，朕就是要讓自己記住，讓大宋子民們記住，皇叔就是死在朕的住所，朕的面前！此為國恥，若敢忘，必遭天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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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平郡王用死，把大遼的要挾質問，變成了當殿逼死大宋皇族的跋扈之舉！
　　用死，喚醒了大宋君臣的血性和骨氣！
　　事件傳開，全宋嘩然。上到白發枯骨，下到總角孩童，無不憤恨難平。
　　大宋興兵北上，要為王爺討壹個公道的作為，更是得到了百姓們無條件的支持。開封城中，壯年男子甘願涅面從軍者，不勝枚舉。
　　大軍出爭之日，百姓更是夾道十裏相送。
　　壹時間，宋遼之間，本來熱絡的邦交之誼，降到了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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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新雪。
　　大遼使館門前的積雪卻是無人清掃，甚至連個腳印都不曾留下。緊閉的大門在壹片銀白之中，顯得頗為蕭瑟。
　　門前的街道之上，亦是無壹人奔走。
　　但是，卻在馬路正中，擺著四把交椅。
　　唐奕……
　　潘越……
　　曹覺……
　　楊懷玉！
　　唐奕坐於正中，壹瞬不瞬地緊緊盯著遼館正門，眼中殺氣凜然。
　　楊懷玉、曹覺、潘越則是壹身帶甲戎裝，左手握著腰間長刀，也壹動不動地盯著遼人的使館。
　　四人額前都系著壹縷孝綾，雪白的綾尾在寒風中咧咧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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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
　　唐奕已經在這裏坐了七天！
　　而遼朝使館七天沒有開過大門。
　　唐奕就這麽坐在這裏？會在這等？
　　依他的性子，應該是沖進去，壹刀壹刀地刮了蕭思耶。
　　但是，他不能……
　　他不能讓南平郡王白死！
　　他在等。
　　驀的，長街之上幾匹飛騎從雪霧之中由遠及近，馬蹄敲打石板的聲響，好似急鼓穿心。
　　曹覺轉頭看過去。
　　“是黑子回來了……”
　　唐奕不接，依舊盯著遼館大門。
　　沒壹會兒，馬隊到了近前，正是黑子、君欣卓，還有閻王營的秀才、李賀等人。
　　黑子翻身下馬，從馬鞍上解下壹個布包，碰的壹聲扔在地上。
　　“帶回來了。”
　　布包散落，從裏面滾出壹顆人頭，卻是大朝當天見事不好就開溜了的西夏使臣。
　　唐奕依舊不看壹眼，喃喃出聲：“給老王爺送過去……”
　　黑子點點頭，看了眼遼館的大門，“那這個呢？”
　　唐奕吐出壹個字：
　　“等！！”
　　“等？”
　　黑子不知道等什麽，但是大郎說等，他就等。
　　當然，也沒用他等多久……
　　沒壹會兒，急蹄飛掠之聲再壹次打破了長街的寧靜。
　　這壹次，不但有馬蹄聲，還夾雜著半生不熟的漢話高喊：
　　“大遼皇帝陛下詔令……”
　　“來了！！”
　　楊懷玉、潘越、曹覺三人騰然而起，握著刀柄的手忍不住緊了緊。
　　而唐奕卻是不動，也不看。只不過，瞬間潮紅的臉龐，還有越發殘忍的血瞳，卻出賣了他，顯然心中並沒有那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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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壹騎大遼的驛馬，奔到了使館門前，人和馬皆是撲通壹聲栽倒在地上，顯然是不眠不休急奔多日而來。
　　那髡頭驛卒栽倒在地，爬都爬不起來，卻不忘本能地竭力高喊：
　　“大遼皇帝陛下詔令……駐宋通政使蕭思耶狂心妄言，挑唆兩朝邦誼，逼死南朝郡王……罪大惡極、不可寬恕，交由大宋法辦……絕不姑息！”
　　“哼！！”
　　唐奕笑了，也終於動了。
　　壹點都不出所料，那個涼薄的家夥為了平息宋怒，挽回大宋三路陳兵邊境的局面，又怎會在乎壹個蕭思耶的生死？
　　從黑子手中接過長刀，斜指遼朝使館——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