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壹團和氣

　　今年中秋不但是大節，對於天下仕子來說，也意味著離下壹科大比只有壹年的時間了。
　　因為歷年大比的取解鄉試都是緊隨中秋之後，過了中秋，也意味著觀瀾的這些儒生，就要為人生最重要的壹場考試做最後的沖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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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很清楚這壹點，因此把中秋當成了臨考前的最後壹次放縱，尤為重視。
　　範仲淹也知道學生們打的什麽心思，老頭兒離開官場這麽多年，那份骨子裏的壹絲不茍與正經，也是漸漸被觀瀾的這些學生消磨得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溫和、寬仁的長者作派。
　　連甄金蓮都說，他倒是越活越年輕了。
　　這次中秋，老頭兒更是順應“民心”，索性在中秋當日與第二天放假，好讓大夥兒可以歡飲達旦，盡情享樂。
　　中秋當日。
　　“妳怎麽還在看書啊？”
　　當宋楷、範純禮等人來到唐家小樓，發現唐奕這貨竟還捧著書本在看。
　　唐奕擡眼看向幾人，“急什麽？這才下午，總不能現在就往花館子裏跑吧？”
　　“唉……”賤純禮壹嘆。“看來，妳是真的癔癥了。”
　　“蕭兄可就快到了，妳不去接接？”
　　“走吧，走吧。”宋楷也是壹把拉起唐奕。“少看這麽壹會兒，耽誤不了妳拿甲等、中狀元！”
　　唐奕被他拖到門口才掙開，“妳們去接就行了，先陪著他四處逛逛，我晚點去找妳們。”
　　宋楷楞道：“那妳幹嘛去？”
　　唐奕輕笑，“我陪老師用過團圓飯再去。”
　　宋楷壹陣無語，今年可是長輩們開恩，特意說了不用他們坐陪的，他怎麽還倒往上湊呢！？
　　壹想到要和自家老子，還有壹眾大師父同席而坐，裝得人五人六，宋為庸忍不住把個冷顫。
　　“那妳自己去找虐吧，我們先走了啦！”說完，再不管唐奕，徑自出院。
　　範純禮賤相不改，拍拍唐奕的肩膀，“那妳幫我給咱爹敬杯水酒，說兩句吉祥話兒，我就不去爭寵了。”
　　“滾……”唐奕笑罵著，擡腳把他踹了出去。
　　大夥兒看的有趣，壹聲歡叫，跟著宋楷和賤純禮就出去了。
　　“唉~！”
　　都快跑沒影兒了，唐奕才想起什麽，追出院子。
　　“哪家香閣？我特麽壹會兒上哪兒找妳們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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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開的凝香樓……”
　　“凝香樓？”唐奕聞聲壹怔，隨之搖頭輕笑。
　　沒有不慕腥的貓，看來，這幾位也不能免俗，哪裏胭脂氣重，就往哪裏撲。
　　縱使唐奕這段時間是足不出戶，對這個凝香樓也是知道的。
　　坊傳，京城新晉紅了壹位姑娘，名冷香奴，是下壹科花魁娘子的有力人選，最近卻是舍了城中的前呼後擁，搬到回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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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院中，蕭巧哥迎了上來，“怎麽沒和他們出去？”
　　唐奕笑道：“晚些再去。”
　　蕭巧哥心說，也是奇了。
　　“唐哥哥真要去與範師父他們過中秋？”
　　她也是有些理解不了的，年輕人嘛，誰願意與長輩坐壹塊受盡約束？
　　唐奕卻道：“幾位師父歲數大了，總要陪壹陪的。陪壹年，就少壹年了。”
　　不想，唐奕這句話讓蕭巧哥壹下僵住了。
　　唐奕壹楞，“怎麽？想妳母親了？”
　　蕭巧哥不答，只無聲地點了點頭。母親也是年歲大了，可她卻不能在身邊盡孝。
　　唐奕也不知怎麽安慰她，默默地拂著蕭巧哥的玉頸，輕輕揉搓。
　　“沒事兒，明年來州事定，我送妳去來州與伯母壹聚。”
　　“嗯……”巧哥輕聲應著，被唐奕弄得脖頸發癢，卻心中暖暖的。
　　擡眼無意掃見君姐姐還在門口，這才知道害羞，壹步躲開唐奕的侵犯。
　　“壞人！”再次逃似的跑開了。
　　唐奕回味地拈了拈手指，輕笑著搖頭。倒是壹時沒註意，這麽親昵的動作二人還是頭壹次。
　　對君欣卓道：“我去給老師祝節，且先等著我，晚點帶妳們去逛青樓。”
　　君欣卓臉紅地白了他壹眼，“自己去吧，才不與妳去那種地方。”
　　“切~！”唐奕不屑地壹甩手，轉身往院外走，“少逛了是怎地？桃花庵不知都去了多少回了！”
　　“……”
　　君欣卓氣得直跺腳，這壞坯怎麽處處都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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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沒和他們出去散散心？”
　　此時，唐奕坐在範仲淹的方廳之中，身邊尹洙、杜衍、歐陽修等幾位師父都在。還有宋庠、龐籍、唐介這些學生家長，甚至文、富二人、包拯這樣的觀瀾熟客也都來湊熱鬧了。
　　範仲淹和聲問起，唐奕只得恭敬答道：“時辰尚早，與眾位長輩用過團圓飯，賞了月，再去偷歡不遲。”
　　杜衍歲數大了，精神有些萎靡，可聽了唐奕的話還是柔聲道：“難得放了假，就不用管我們這些老頭子了，過了中秋，可就沒這麽輕松了。”
　　唐奕壹笑，“這不就是在放松嗎？聽您老說說話，又不用費什麽腦子，挺好的。”
　　杜衍不再勸他，由衷贊道：“大郎有心了……”
　　年輕人有幾個願意坐在這兒聽他們這些老家夥瞎絮叨的，唐奕也壹樣，他也不是真就是願意在這兒呆著，而是那份孝心，讓他必須留在這兒。
　　既然唐奕執意要留下，大夥兒也就由他。
　　老人家們其實很單純，有個晚輩在身邊，就算他什麽都不做，就是看著，也能讓大夥兒心裏舒坦。
　　這是漢學的精髓所在，與孝道有關，隱喻著“傳承”二字。
　　大家品酒說笑，透著閑淡與悠閑，唐奕時不時也會插幾句話，逗得壹眾長輩哈哈大樂。
　　而女眷們在隔壁聽著這邊壹團合氣，也是安然而喜。心下愉悅，說些平時沒得說的八封趣事、悄悄話什麽的，更是沒了遮攔。時不時爆出幾聲銀鈴笑聲，比這邊的聲音還大。
　　卻不知又聊到了哪家的不傳之密。
　　唐奕靜靜地聽著、看著，心中升起壹絲明悟。
　　在坐的，哪壹個不是大宋朝權力中心的壹方巨擎？又有哪壹個不是青史長存的風雲人物？
　　可是，千秋功業、百世流芳，所有輝煌終會歸於平淡，所有功名利祿亦會隨著時間漸漸拂平……
　　繁華落盡、錦繡歸無。
　　留下來的，只有這滿園歡聲笑語，壹團和氣的——“家”。
　　這，才是最寶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