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5章 影帝

　　老賈雙目充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帝是多麽仁義的仁君聖主，他的兒子又怎會是這般不分是非，利欲熏心！？
　　“陛下！不可啊！！唐子浩壹心為國，殫精竭慮，陛下怎能為壹己之私，顛倒是非啊？”
　　“陛下，不可啊……”
　　唐黨諸位隨著賈相爺齊齊拜倒，聲淚俱下。
　　“不可啊！唐子浩乃大宋良臣、輔國重器，不可斷然廢之啊！”
　　“夠了！！”趙曙已經完全入戲，大怒離坐。
　　“這天下是朕的天下，還是他唐子浩的天下！？”
　　“妳們！！是朕的臣子，還是他唐子浩的臣子！？”
　　舊黨那邊無不幸災樂禍，戲謔旁觀。
　　心說，這幫人瘋了呀，這個時候還說這種話，那不就是嫌唐奕死的慢，嫌自己不能和他壹塊死嗎？
　　果不其然，“盛怒之下”的趙曙已經懶得和唐黨的人費話了。
　　“唐吟、唐風、唐頌、唐黑子，四人毆殺人命罪無可恕，理當問斬。”
　　“唐子浩，專權弄國，屢犯天威，待歐洲事平，亦當押解回朝，交由大理寺徹查。”
　　“就這麽定了，誰再為他求情，誰與之同罪論處！”
　　“……”
　　賈昌朝只覺天旋地轉，壹陣恍惚，唐奕在前線殺敵報國，可是他為之搏命的大宋卻要置其死地，這是什麽世道？
　　舊黨諸臣聽到官家已下誅殺聖命，欣喜的同時，倒是生出壹種感嘆：
　　唐子浩……有什麽用？拼來拼去，卻是把自己搭進去了。
　　到頭來，忠義還是敵不過猜忌，功績亦倒在權字之下。
　　朝堂……君臣……
　　果然不是情理所能洞悉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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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慶殿內，人心各異。
　　有忠義赤誠者，其心戚戚；有鉆營弄權者，其誌滿滿。
　　然而，當所有人都以為就這麽結束了的時候，哪裏想得到……
　　趙曙還沒演完呢，還沒演夠呢。
　　壹副余怒未消之態，“正好，事逢大朝，百官皆在，朕要妳們做壹個見證，今日，就斬了唐家那幾個禍害！”
　　舊黨心說，不用這麽急吧？晚兩天也不妨嘛……
　　可是內心深處，卻巴不得越快越好，遲則生變。
　　“來人！”趙曙天威無雙，不容有疑。
　　“擺駕宗廟，朕要告罪祖宗。”
　　大夥兒壹怔，殺個人妳還告什麽祖宗？
　　不過，轉念壹想也對，唐子浩畢竟是先帝遺命的輔臣，殺他的人，定他的罪，自然要與先帝說壹聲嘛。
　　不容再想，既然官家說了，要讓百官做壹個見證，那所有人都跟著官家壹起，浩浩蕩蕩的直奔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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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路上，賈昌朝狀若行屍，做夢他也沒想到，趙曙會這般雷霆手段，毫無預兆的就下手了，特麽壹點反應的時間都沒給他。
　　唐黨這邊也都和老賈差不多，壹個個呆若木雞，亂了方寸。
　　唯獨富弼，雖然也是心直往下沈，可是卻保留了壹絲清明。
　　見賈相爺已經被打垮了，上前小聲安慰：“子明，且不要慌亂，事情好像沒那麽簡單。”
　　“嗯？”
　　賈相爺壹怔，好像抓住了最後壹根稻草壹般，急聲道：“哪裏不簡單？”
　　富弼也是壹臉疑惑，“就算官家要對子浩下手，也不應該是這個時候吧？”
　　老賈又是壹顫，仿佛抓住了什麽，卻又心神不寧，實在想不出個壹二三四。
　　富弼又道：“別忘了，子浩身處歐洲，手中兵權在握。”
　　“對啊！！”
　　賈昌朝恍然大悟，現在十字軍、埃及軍、馬木留克、涯州軍，這些加在壹塊那可是數十萬啊，比大宋國內的禁軍都強。趙曙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動唐奕？這不是逼著他反嗎？
　　“呵呵。”
　　壹聲幹笑突兀的在二人身側響起，老賈回頭壹看，正是範仲淹那老貨。
　　“笑！！妳還笑得出來！？”
　　範仲淹還是看傻子似的看著老賈，蹦出壹句，“彥國是明白人。”
　　說完，完全不理百爪撓心的賈相爺，跟王德用壹起，偷著樂去了。
　　賈昌朝啊，難受的要死，看著範老爺的背影那叫壹個糾結。
　　妳說這裏面有什麽貓膩吧？還確實如富弼所言，太不合理了。
　　可妳說官家不是想把唐奕怎麽樣吧？特麽小皇帝又把炮放出去了，金口玉言，當殿發願，他還能反轉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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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黨其實也是這個想法，聰明人還是有的，也有人覺得這個時候處置唐奕不合時宜。
　　但是同樣的，官家金口壹開，他還能反悔不成？只能猜測，官家必有後招，奪了唐子浩的兵權。
　　他們哪裏想得到，不是官家自己反悔，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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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官於宗廟之前站定，只等小皇帝出宗祠告罪先帝，然後下旨哢嚓了唐家那四個，這事就算落實了。
　　可是，沒想到的是，趙曙也站在宗廟門前，根本沒有進去的意思，而是命人於宗廟後殿的夾層密室裏擡出壹塊石碑來。
　　這可把百官驚的夠嗆。
　　年年來宗廟祭拜，卻是誰也不知道，宗廟裏竟然還有壹個密室；更不知道，密室裏會放著壹塊金布遮蓋的石碑。
　　壹個個怔怔的看著趙曙，不知道這又唱的是哪壹出。
　　只見正太皇帝趙曙長身而立，神情肅穆，哪裏還有往日溫和良善之色？
　　撲通壹聲，重重地跪在了宗廟之前：
　　“趙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孫趙曙，拜罪堂前！”
　　得，壹張嘴，又把百官嚇夠嗆。
　　還以為小皇帝就是拜壹拜先帝，哪想得到，他是把祖宗十八代都卷進來了。
　　那邊趙曙又說話了：
　　“今有，先皇顧命輔臣唐奕，專行朝綱數年，雖有開疆拓土，保皇安民之功，卻也有瘋言無度，屢犯皇威之罪。唐家後輩更是跋扈妄為，毆殺人命！”
　　“曙念其功績，卻也不能置法度人倫於不顧，是以……”
　　說到這裏，趙曙猛的掀起金布，石碑之上的四條祖訓盡露於人前。
　　“是以，雖先帝之誓言天地為鑒，身為人子理當恪守，然社稷為大，天下為大，百姓為大！”
　　“曙今日，不得不舍孝道，護公理！！”
　　“破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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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誓什麽，趙曙還沒說完呢，身後百官有壹頭算壹頭，呼啦啦跪倒壹片，扯開脖子吼的那叫壹個淒慘：
　　“陛下，此為祖宗天誓，破不得啊！！！”
　　“嗯？”
　　趙曙凝眉回望，半天才蹦出壹句：“怎麽就破不得呢？”
　　“……”
　　“……”
　　“……”
　　文武百官差點沒哭出來給趙曙看，這不廢話嗎？這誓碑要是破了，那特麽就出大事兒了。
　　此時此刻，舊黨也好，唐黨也罷，無不怔怔的看著石碑上那觸目驚心的四條誓言。
　　壹雲：柴氏子孫有罪不得加刑，縱犯謀逆，止於獄中賜盡，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連坐支屬；
　　壹雲：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
　　壹雲：子孫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後面還有壹個“再雲”，顯然是後加進去的。
　　唐家世代輔政，權不過君，財不蓋國，百罪皆恕！！
　　先不說這塊傳說中的太祖誓碑原來真的存在，也不說不殺柴家人這裏面的深意和仁慈，單單是……
　　是個屁！！
　　舊黨諸臣現在心裏就壹個想法：這誓碑破不得，唐奕也死不得！
　　對，沒錯，舊黨現在不但不能殺唐奕，反而希望他長命百歲，千萬別起什麽幺蛾子了。
　　因為，趙曙要是真把這誓言給破了，不光唐奕倒黴，他們也得跟著倒黴。
　　特麽不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啊，大宋朝百年未曾誅殺壹個士人，根兒就在這兒啊！
　　唐奕的誓破了沒啥，那特麽不殺士大夫不等於也破了？
　　從今往後，誰還敢蹦著高兒的作死？那是要真死的。
　　“陛下！！”
　　舊黨的人比唐黨還急呢，恨不得立馬把唐奕保下來。
　　“此為太祖陛下與先皇對天所誓，破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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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誓碑第三條有雲，若違此碑，天必殛之。這是先祖與天地之盟，怎能輕言荒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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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對對！天必殛之！陛下大義可表，舍孝道存公理，卻也要為天下萬民想壹想啊，怎可讓大宋受天罰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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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趙曙局促地撓了撓頭，瞬間恢復正太本色，壹挺腰站了起來。
　　“真是……破不得嗎？”
　　“破不得，破不得……”
　　舊黨點頭如搗蒜，那叫壹個懇切。
　　“可是……”趙曙仍有為難。“可是唐子浩，罪痕累累，不得民心啊……”
　　“唐家四犯，也是殺人鑿鑿，天理難容啊……”
　　“啊……啊？”
　　舊黨壹怔，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特麽官家這是拿他們說過的話打他們的臉啊。
　　“那什麽……”舊黨之中，有人開始不要臉了。
　　“其實……唐子浩這人吧，也沒那麽壞。”
　　“對對對……”旁人附和。“算起來，也是功大於過的……”
　　“是是是……況且這個介山案，臣以為有點草率，唐吟動手在先不假，可畢竟是趙宗球先持械傷人。”
　　“臣以為，介山案當發回重審，還唐家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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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都不用趙曙多說壹句，這幫人連劇情都幫他碼好了。
　　“……”
　　壹邊的賈昌朝張大著嘴巴，看看誓碑，又瞅了瞅壹臉乖巧的趙曙，心中暗罵：
　　“直娘賊！”
　　“妳特麽戲精啊……”
　　再瞅瞅還是壹臉玩味，看傻子壹樣看著眾人的範老爺和王德用，老賈頓時火就上來了，真想上去撕了範仲淹。
　　“這老貨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