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擡棺北上

　　觀瀾，唐家小樓。
　　唐奕端坐廳中，將壹封蠟封密信交給曹佾，“馬上送到遼地司馬君實手裏。”
　　“我看，還是算……”
　　“趕緊去！！”唐奕瞪著眼睛。
　　曹佾扭不過他，只得揣著密信出去了。
　　等他壹走，唐奕目光平視，盯著門口卻是再沒動過。
　　過了壹會兒，院中傳來響動，黑子頂著個‘短發’進來。
　　“周掌櫃的到了。”
　　唐奕騰的站起來，連忙迎了出去。
　　如今的周四海已無當年之銳氣，那時就已是花甲之年的樊樓大掌櫃，十年過去，白發蒼蒼，已經七十歲高齡了。況且，剛剛從河北為唐奕募集銀錢回來，老頭兒也有些吃不消。
　　把周四海迎進來，周掌櫃四下掃看，今天就來了他自己？
　　“東家，這是有何吩咐？”
　　唐奕見他壹路風塵未退，面上尚有疲倦之意，真的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周四海老了，同樣，唐瘋子也不是十年前那個指著周四海鼻子罵“老王八蛋”的輕狂少年了，怎麽還忍心對壹個七十歲老人提這種吩咐？
　　見唐奕猶豫，周四海笑了，“看來，東家這次又要用得著老夫了。”
　　唐奕點頭，“確有壹事，非您不可。”
　　“東家但說無妨。”
　　“要您老去幽州……”
　　“幽州？”
　　唐奕點頭，“對，去幽州！”
　　周四海是華聯最早去大遼的管事人，與契丹人打了多年交道，深悉遼人秉性。若不是宋內支應不開，唐奕還舍不得讓他回來。
　　“劉韜還太年輕，有些事他掌握不好大局，非您老出馬不可。”
　　周四海微微皺眉，“很急嗎？”
　　“瞬息萬變，十萬火急！”
　　“嗯……”周四海點了點頭。“難得這把老骨頭還有用，去了。”
　　唐奕聞聲，暗出壹氣濁氣，“那……明早就動身，行不行？”
　　說出這話，唐奕自己都有些難為情。周四海這麽大歲數，又剛奔波回京……
　　“不！”周四海壹擺手。“今夜就起程！”
　　“東家交代事情吧！”
　　……
　　周四海走了，頂著初春的寒風，披著京師的夜色，由黑子護送，壹路駕車北上……
　　臨走前，唐奕去送，特意囑咐黑子，壹旦幽州有變，寧可什麽都不要，也得把周四海和劉韜帶回來。
　　黑子應下，而周掌櫃只說了壹句：
　　“事兒辦不成，就埋在那兒了……”
　　說完之後，決然上車，踏夜而走。
　　唐奕目送馬車漸行漸遠，這才發現，在廂車後面還跟著壹輛板車，車上拉的是——
　　棺材！
　　……
　　周四海走後第三天，耶律重元再次來了密涵，這次耶律重元已經開不出更好的條件了。
　　只壹句話：
　　有什麽要求，盡管言之，唯求皇宋保其壹息尚存！
　　趙禎把密信給文、富二人看過，文彥博雖有動心，然也只是苦澀搖頭，“什麽條件也不足以讓大宋卷進現在的亂局！”
　　“臣這就草壹回信，斷了他的念想。”
　　趙禎阻止，“不……”
　　“朕已經回過信了。”
　　“回過了！？”文彥博壹驚。
　　趙禎道：“朕對他說，大宋禮儀之邦、道義之邦，就算馳援也不收他壹寸割地。但是，朕考慮考慮……”
　　“陛下！！”文彥博急了。
　　“什麽意思？陛下這是要出兵？怎麽還考慮上了？”
　　趙禎搖頭，他也不清楚要不要出兵。
　　只不過，唐大郎說要拖壹拖他，可能還有壹線生機。
　　說實話，即使趙禎知道很渺茫，但還是聽了唐奕的意見，他也是心有不甘啊！
　　……
　　大內之中發生了什麽，趙禎與文、富二人是如何解釋的，唐奕已經無甚關心。現在能做的，只有等，等周四海，等司馬君實……
　　而且，此時也不容他多想別的，因為不管大遼情形如何，也不管唐奕、趙禎如何緊張，會試大考，如期而至。
　　……
　　依舊是，天不亮觀瀾書院就已經準備停當。
　　依舊是，大課舍前列隊待發。
　　依舊是，範仲淹望著底下的弟子。
　　依舊是，那壹句話：“慎思慎解，耀我觀瀾！！”
　　不同的是：
　　行至山下，街市之上壹片漆黑，再沒了百琴送考的盛舉。
　　蘇軾不盡有些失落，“姐姐們這是忘了今天就是考期了嗎？怎麽……怎麽壹個也沒來？”
　　看向隊首的唐奕，“連香奴姐姐都沒來……”
　　王韶瞪了他壹眼。
　　唐子浩這幾天不正常，蘇子瞻還是少跳壹點的好。惹毛了他，吃點苦頭還是其次，要是真影響了他應考狀態，那可就不是小事兒了。
　　而唐奕雖然心裏有事兒，但也不想因為自己影響了所有人的心情，咧嘴壹笑：“要不怎麽說妳們太嫩。”
　　“妳們好好看看，街兩邊的青樓花館有壹處是亮著燈的嗎？”
　　“咦？”讓唐奕這麽壹說，大夥兒才發現，好像還真是。
　　就算不出來送，但門前的挑燈、花盞卻是不能滅的。要不怎麽叫“花館子”呢？必是要花燈燃至天亮才行。
　　滅著燈，說明娘子們都不在家。
　　唐奕擡眼看向前方，“等著吧，好戲在後頭呢！”
　　說完，大步向碼頭行去，眾人跟上，到了碼頭。
　　好吧，碼頭也是壹片漆黑，使得唐奕都不禁壹楞，“沒在這兒？”
　　他也有點畫魂兒了，真不來送送了啊？
　　不夠意思啊，這幾個月因為觀瀾書院壹考天下鳴。回山多了多少來沾光的仕子，又讓這些姐兒掙了多少沾光的錢，怎麽壹點不知道謝呢！？
　　可是再壹想，也是，送了壹次已經是殊榮，再送第二次，就有點得寸進尺了。
　　扁著嘴道：“完！得瑟不起來了，悄悄地走吧！”
　　“哈哈……”
　　眾人大笑，“沒個花娘子，還不考這進士第了不成？”
　　心下也是坦然面對，愉悅上船。
　　……
　　到了京城可就不壹樣了。
　　如今，觀瀾在百姓和仕子眼中……好吧，還是土匪。只不過，是上天的土匪。
　　誰都知道，這幫土匪是有真才實學的，卻是再沒人敢輕而視之了。
　　而觀瀾的儒生心態也在悄然變化，傲氣不減的同時，也生出壹絲明悟。是以，下船上岸、列排赴考，比解試的時候要齊整得多，嚴肅得多。
　　百姓們目送這幫天下第壹書院出來的“最強集團”壹路穿街過巷，來到貢院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