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人生如戲

　　燕雲用兵，雖然是唐奕傾盡觀瀾財富成的事，朝廷沒花壹分錢。
　　但是，這畢竟是大宋數十年來，第壹次動用這麽龐大的軍隊，又是涉及到擴土千裏的舉國盛舉。朝廷就算再不花錢，也不可能壹點都不動用財政，且壹動還不可能是小數目。
　　而只要壹動，就不是現在的大宋所能承受得起的。
　　這些年來，唐奕確實為大宋增稅不少。可是，去歲開封等地大水，不說周邊的府縣，單開封城就大半受災。清淤重建、安置百姓，又是壹筆不小的開銷，朝廷已是捉襟見肘。
　　緊接著，今年開年就對燕雲用兵，要是沒有唐奕那三千多萬貫的軍資，燕雲就算送到趙禎手裏，趙禎都接不住。
　　古北關壹戰定乾坤，燕雲是回來了。可是，為了安撫歸順之民，趙禎免了燕雲壹地三年的稅賦，又急調糧種、物資幫助戰地百姓恢復生產。
　　況且，壹十五州有近兩百府縣官員，舊官要安撫，又要派遣新吏，裏裏外外，又是壹筆不小的費用。
　　剛收上來的春稅還沒在手中捂熱，就已被文扒皮花了出去。卻還是不夠，無奈之下，只得動用官員俸祿來堵窟窿。
　　不然，為什麽唐奕凱旋初歸，趙禎在封賞旨意裏即指明讓他“即日上任”，就是指望著他這個財神爺想辦法幫朝廷渡過難關。
　　大宋是真的頂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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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奕也真是服氣了。
　　現在他可算是切身體會了，為什麽後世都說宋朝的戰爭都是小打小鬧。是真打不起啊！
　　仁宗朝算是北宋財政狀況最好的時期了，可即使是加上了唐奕這個變數，燕雲壹戰才出動二十萬大軍，軍費還不是朝廷自己出，卻是已經承受不住了。
　　妳就說，這“破船”得破到什麽地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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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範仲淹為難地看著唐奕。“看來，朝廷財稅之事真得大郎去了方有出路啊！”
　　唐奕無語壹嘆，“老師，這就不是誰去就能解決的問題。”
　　“這就是個無底洞，若不從根兒上解決，換了誰也填不平啊！”
　　“所以嘛！”文彥博立時接過話頭兒。“所以才叫大郎出馬啊！”
　　唐奕沈默不語，好像是真的有些動搖了。
　　文彥博滿懷希望地看著唐奕，顯得極是緊張。唐奕要是受了三司使之職，那他這個宰相起碼能輕松壹半。
　　“讓我再想想。”唐奕最後還是沒有拿定主意。
　　擡眼看向文彥博，“給我壹點兒時間。”
　　文彥博看著唐奕良久不語，最後……
　　“好！”
　　“那我去回稟官家，多給大郎壹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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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文彥博離去的背影，唐奕臉上的神情漸漸斂去，面容越來越冷，就連範仲淹壹直掛著的為難之色也是蕩然無存，問出壹句與剛剛力勸唐奕入朝截然相反的話：
　　“妳真的要考慮？”
　　唐奕也不感意外，而是聞之壹笑，“老師果然在演戲……”
　　演戲？
　　範仲淹無奈地苦笑搖頭，“文寬夫演得這般投入，卻是應該配合壹下的。”
　　唐奕長吐壹口濁氣，“單是這份算計，我就說什麽也不能入這個朝堂！！”
　　卻不想，範仲淹聞言冷哼壹聲，責備道：“還不是怪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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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看似是文彥博要強拉唐奕做官，是壹出苦勸無果，只得拉出範仲淹的真情大戲。
　　其實，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
　　事實恰恰相反……
　　文彥博打心裏並不希望唐奕入朝。
　　從他去唐家小樓，到中途轉至範仲淹處，說白了，就是壹出做做樣子的鬧劇。
　　無論第壹男主唐奕，又或是範仲淹，甚至是沒出聲的趙禎，只是陪著文扒皮演了壹出罷了。
　　而唐奕，此時恰恰扮演了壹個他最不想成為，也最不擅長的角色——
　　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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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誰才是希望唐奕入朝的那個人呢？
　　當然是趙禎！
　　趙禎才是那個壹心想讓唐奕入朝為官的人。
　　那三個坑的問題，說白了，根本就不是問題。
　　只要把賈昌朝升任內相，則所有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觀瀾系對朝政的掌控亦不會有半分動搖。
　　作為大宋的官家，作為壹個“和稀泥”的高手，這麽簡單的辦法趙禎會想不到？
　　既然想得到，那為什麽不說出來？為什麽還要裝糊塗，讓文彥博來鬧這麽壹出？
　　當然是為了，逼唐奕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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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文彥博是何許人也？那是上下幾千年也能排得上號的壹代名臣，是四朝宰執的大政治家。
　　他會連這都想不到？
　　更不是！
　　只不過，在皇帝身邊呆了十年，這位宰相太了解趙禎的心思了。
　　文彥博如此做，不過是順著趙禎的意思來罷了。
　　說白了，文彥博雖然是自己人，但他說到底還是壹個政客，而且是壹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狡猾政客！
　　他以前與唐奕說話，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甚至是無所顧忌。
　　為什麽？
　　因為唐奕是白身，又是直姓子，直來直去，好壞不說，反而更容易溝通。
　　可今天為什麽這麽反常？又是求，又是怒，還把問題扯到了範仲淹這裏？
　　本來這事根本就不用這麽繞，只要文彥博把話撩在那兒，“這是陛下的意思”，輕輕松松就能把皮球踢給唐奕。
　　文彥博今天這麽做，說明他還是不想讓唐奕入朝。
　　原因也是顯而易見。
　　唐奕不入朝，同時富弼還遠在燕雲。這樣，不管唐奕在背後有多少話語權，在朝堂之中，他文彥博卻是革新首臣，功在千秋。
　　可是，唐奕壹旦入了朝，就等於走到了臺面上，還有他文彥博什麽事兒？
　　所以，他順著趙禎的意思來了，可是卻把範仲淹拉下了水。有唐子浩的師父出面，勸沒勸動，那都不是他文彥博的責任了。
　　不過，話說回來，問題的癥結還在趙禎身上。他為什麽要裝糊塗？為什麽要讓唐奕當官呢？
　　按說，唐奕在殿上拒官那番話至情至情，也有情有理，更符合趙禎的利益。畢竟哪個皇帝也不希望手下出來壹個掌控不了的權臣，即使這個人很忠也不行。
　　既然這樣，那趙禎還為什麽呢？
　　因為改革……
　　因為唐奕改革的第壹步，就嚇到了趙禎！
　　此時，範仲淹有些責備地看著唐奕，“還不是怪妳自己！？”
　　“潛移默化、溫和過渡！？”
　　“我看妳也沒潛到哪裏去，也沒溫和到哪裏去！”
　　“初行新措，沒先把別人怎麽樣，卻是把官家先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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